关灯
护眼
    叶瑄再次到这个宽阔的vip豪华病房的时候,带来了谢录画画所需要的大部分东西,但就是没有触屏笔和数位板。

    看着那一堆的画板颜料和各式笔,谢录莫名烦躁。

    他没有发作出来,只是脸色阴郁地,将眼神投向窗外。

    叶瑄看着他苍白的脸,有些心疼:“谢老师,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啊,怎么沧桑成这副模样。”

    谢录只是静静地摇摇头。

    透过窗眺望着遥远处,吐着些草芽的草地上矗立着一棵树。树冠浓密中穿插着错落有致的树杈,还有稀稀落落的鸟雀跃动其间,大概是筑了巢安了家。

    原来他都离开这么久了。

    暖春都已取代凛冬。

    他幽幽叹了口气。

    偶尔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甚至是误以为精神失常,一切尽是幻想。但脖子上的痕迹是真实的,从河里被捞起,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裴疏年为他准备的。

    叶瑄给他盛了碗自己熬的粥,小心翼翼地搅动着晾凉,生怕一不小心烫着他。

    此时的谢录,就像一尊易碎的精致瓷器。

    “自从沈先生把您带回来,您醒来说过两句话后,就一直沉默寡言。”

    说着说着,她眼圈就红热了。

    一开始沈北辰给请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医生的时候,她还觉得不解。直到现在,谢录整天坐在床上对着窗发呆,也不走动,简直像自闭了一样。

    谢录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僵硬地接过粥,漫不经心着塞进嘴里,适温的粥滑过肿痛的喉咙依旧犹如吞刀子,但他面不改色地扫空,将碗递给她,轻声道:“辛苦了。特别好吃。”

    叶瑄眼眶一酸,险些掉金豆。

    她试探性地问:“谢老师,您想出去走走吗?现在已经春天了,特别舒服。”

    谢录看了一眼门外的保镖,讥讽地笑了下,却对叶瑄柔声道:“有点累,等再好一点吧。”

    门口的人虽不限叶瑄出入,但对他却显然不可能。

    这就是,沈北辰的惩罚么。

    因为错误地提及被视为禁忌话题的院长妈妈,所以就以养病看护为由,将他限制在这一方天地里,像是豢养笼中雀。

    谢录眼神暗了暗。

    他抬起眼,垂着的眼尾透着一丝疲倦:“可以,帮我把油画工具拿来么?”

    叶瑄连连应声,手忙脚乱地从一堆工具里熟练地找出目的物,又升起小桌子,工整地摆好。

    谢录盯着那一支支各式笔和架好的画板,眼神愈发晦暗深邃。

    从小孤僻的性子让他很能沉下心钻研各种绘画,整天和线条和色彩打交道,他最醉心也最擅长油画。

    宣泄情绪的肆意横行,色彩在掌中笔的掌控下变换的感觉,让人觉得痴迷。

    叶瑄微微睁圆了眼,看着谢录提起的笔下逐渐成型的人像线条,犹如游弋灵动的蛇。

    颜料飞溅在他身上纯白睡衣的袖口,谢录静默着,任由飞扬的思绪倾注在手中笔,凝聚成形。

    以涧石蓝为底色平铺,紧接着一层层的铺色,都是蓝色系。

    叶瑄凝视着那画,似乎在沉思:“线绘的脸,蓝色……”

    “谢老师,您是在画裴疏年嘛!!”

    谢录浑身一怔,忽然撂下了笔,放松身体砸进了厚软的枕头堆里。

    “嗯…原来是他。”

    叶瑄有些怯生生地再次提及裴疏年:“其实,我觉得谢老师画的漫画挺好的,虽然作者和主角谈恋爱什么的,是有些脑洞大开……”

    闻言的人浑身一僵,愣愣地看向她:“什么漫画?”

    “谢老师您忘了吗?消失的这段时间,您更新的漫画呀。”

    提起来还是有些伤心,叶瑄垂头丧气的,毕竟自己磕了那么久的cp被亲作者给刀了。

    不过这个人是谢老师嘛。

    她又粲然笑起来:“不过谢老师画得男神真好看,特别是生日会,我都快看哭了。”

    谢录遽然向她伸出手,又觉得有些不妥,蜷在唇边咳了两声:“那可以…我可以看一下么?我的手机在水里泡坏掉了。最近想重温一下,看看怎么续更。”

    他的手机更准确地说,是遗落在漫画世界里了。

    而裴疏年给他的那个,恐怕也丢在了星光河。

    叶瑄翻出了她存进手机里的废稿截图,“不过这些只到了生日会了,剩下的在沈总那边。”

    当初沈北辰知道了后,直接对接平台,一旦更新,只会传到他那边,别说是她,樊宁都不知道后面是什么。

    当视线触及到那一张张漫画稿,双眼像是灼痛般瞳孔剧烈颤动着,他那掩藏在灰白面色下的情绪,终于循着一丝裂隙喷薄而出。

    他所经历的事,和裴疏年共处的桩桩件件,一点一滴,时时刻刻,都被清晰地记录在漫画里。

    “谁画的。”他咬紧了牙,也是咬着最后一丝理智,“又是,谁上传的。”

    叶瑄看着他的神色,有一丝害怕:“不是、不是您吗?可是这笔触和画风…都和,和您的,一模一样……”

    谢录握拳的手深埋进软被里,手指捏的泛白,发出咔咔的动静。

    他生生忍住了砸碎面前画板的冲动。

    但却没忍住将桌板上的东西扫摔一气,甚至下一秒的目标,瞄准了手背输液的针头。

    被吓坏的叶瑄连连后退,而门口的人早已呼传来医生。

    一针镇定剂刺入血管,痛感扩散成麻,谢录只感觉眼前倏地一白,缓慢地,视线涣散成星星点点的光。

    好累。

    浑身泛着一浪浪的飘忽感,犹如摆荡在茫茫汪洋中的小舟,他躺着,茫然地看着吊顶,眼皮发沉。

    镇定剂并没有让谢录完全陷入睡眠,他能隐约感知到有人在他身边低声说话,带着哭腔;有人在他身边讲话,叮嘱注意事项;又有人进进出出,约摸着是清理地面的。

    没有他想听到的声音,一个也没有。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以后,这空旷得只剩他一人的偌大病房,响起了不急不缓的皮鞋与地面相接发出的动静。

    “谢录。”

    已经半个月了。

    整整十五天,沈北辰才来看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