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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星辰离开,一直到回到裴疏年的别墅,冷静下来的两人一直处于沉默之中。

    直到看到躺在客房的床上面色苍白的林沂州,谢录才开口:“他怎么了?”

    拎着医药箱的裴疏年沉默着走到他面前,一把把他按进旁边的沙发里。

    谢录猝不及防地跌坐下来,紧接着脑袋便被那双温热的手掰到一旁,脖子上惨不忍睹的伤口暴露无遗。

    “我都说了我没……”

    “你别动。”

    裴疏年声音沙哑着,他翻找出药剂纱布和棉签,开始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伤口。

    谢录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半推半就地轻咳了一声,最终还是很配合地袒露伤口,保持不动。

    “嘶。”

    他低声倒吸冷气,发出“嘶嘶”的抽气声。碍于面子,他也不好让人轻着点手劲,只能暗自忍受着。

    裴疏年冷着一张脸,对着一处淤青猛地一按,又安抚地细细涂抹上药膏:“挺能忍?”

    “你!”谢录咬着牙,语气不善,“我不忍着还能咬你吗?”

    裴疏年却一伸手,作势送到他嘴边,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谢录白眼都懒得翻,如今他连吞咽都觉得疼痛,说话也有些费劲,便干脆不与他多费口舌。

    沉默须臾,盯着那大片的淤青和红肿,裴疏年只觉得像是针扎刺他的眼,痛的他酸涩的双目微缩,蓄积的温热险些滚涌出来。

    “谢录。”

    因为无聊慢慢陷入浅眠的谢录闷声“嗯”了一句。

    “你走吧。”裴疏年哑声道,又添了一句,“回去吧。”

    疼痛压抑着他活动甚至说话的欲望,紧随其后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睡意。谢录脑子像团浆糊,一时没转过圈,没太听懂裴疏年在说什么。

    “走哪儿去?”

    他眼也不睁,语气懒洋洋的。

    裴疏年云淡风轻地道:“回你的世界。”

    谢录猛地睁眼,骤然看向低垂双眼的裴疏年,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让我…回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裴疏年之前百般提防他,如今还没到约定的一月之期,竟然大发善心,放他回去?

    他本还做好心理准备,一个月都回不去的呢。

    裴疏年小心翼翼地收尾,缄默着整理好医药箱,便作势要走。

    谢录觉得不对劲。

    他前倾身子拽住他的衣摆,借力站了起来,又杵在他面前拦住,手指向林沂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裴疏年这才发觉到浑身的疲倦和酸痛。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谢录瞬间明白这个身份,指的是漫画角色。他皱紧了眉,问:“是谢喧?”

    裴疏年不置可否。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眼镜盒,沉默着递给他。

    谢录僵硬地接下,刹那间明白,林沂州大概是在眼镜店出的事——毕竟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谢喧,也是在眼镜店。

    手指尖划着那实木盒子发出“吱嘎”的闷响,想起谢喧这个名副其实的疯子,内心还是抑制不住的厌恶愤恨翻涌不息。

    “你当初说,你可以试试。”裴疏年忽然开口,“是吗?”

    谢录轻轻点点头。

    “如果你真的愿意试一试,”裴疏年微顿,旋即释然淡笑着,望向谢录,“作为报答,我送你离开。”

    煦暖的阳光映在裴疏年的侧脸,颤动的眼睫细隙下,那只褐色的眸子沐浴在粲烂的光晕之中,愈发澄澈的好似琥珀,温柔而耀眼。

    谢录呼吸一滞,干痛的喉咙嘶哑,他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裴疏年好像有一点难过。

    看着那双泛着湿漉淡光的眼,谢录也觉得有点难过。

    裴疏年轻轻地捏捏他的手,便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到床边的办公桌前坐下,倒了杯温水塞进他手里。

    他转过身去,正迈腿要走,却倏地脚步停顿须臾,道:“我去把数位板拿来。”

    谢录捶着莫名堵得慌的胸口,喝了一大口,才勉强消去了一点不适感。

    待在这里已经将近十天,从一开始对穿漫画这件事惊惧交加,再到后来的淡然处之,谢录不禁感叹自己接受能力的强大。

    只是归根结底,好似还是因为,即使是在裴疏年的世界里,他们也是有血有肉、喜怒哀乐的人。

    即便知道自己是漫画人物,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碌碌一生。

    裴疏年离开了很久。当他端着热腾腾的清水面和粥,以及鲜榨的蔬菜汁回到房间的时候,谢录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人正安静地靠在桌子上,将脸埋进了交叠的双臂间,连呼吸也是细细的,肩膀仍旧绷着,似乎睡得不踏实。

    而醒过来的林沂州却倚靠在床头,双目呆滞,愣愣地望向走进来的裴疏年。

    “醒了。睡得和猪一样。”裴疏年故作轻松,却毫无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径直将餐盘放在桌上,端起了粥搅动着瓷勺。

    “你下次再喝的不省人事,我就不管你了。”

    温度还算适中。

    他把碗递给了林沂州。

    林沂州撇开了头不接,淡声道:“别骗我了。我没忘。”

    裴疏年动作一滞,他呼吸几番,又道:“谁骗你了。快吃饭,不然会垮的。”

    “吃饭……”他苍白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垮不垮的,都一样。”

    裴疏年无声轻叹,对他有些无可奈何。

    这种事,任谁知道了都会觉得天崩地裂,和痛不欲生。而必须自己捱过一段煎熬的时间,才能慢慢消化掉。

    就像当初的他。

    裴疏年将粥搁在床头的柜子上,小心翼翼地靠近林沂州,将手覆在他的肩头,轻轻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