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轰。

    谢录抬头看着乌压压的天,大片的黑压压的云酝酿着即将倾盆而下的大雨。

    他紧了紧怀里的书信,回头和叶瑄告了个别,就急匆匆地进了楼。

    轰!

    又是一声雷响,足以惊亮楼梯间的声控灯。

    谢录不甚在意,只是心中隐隐有莫名的微悸。他拉开掉漆的门,没来得及脱鞋便一头扎进了画室。

    依旧是暖色调橘灯昏暗地打在数位板上,他拉开了厚厚的窗帘,落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砸在玻璃上犹如一层雨幕,将内外世界隔绝开来,只隐隐能看见外面的一条河和一座破落的建筑。

    地上整洁干净,只是桌上以及画堆一点没碰,还保持原来的布局,谢录这才稍松了口气,略有了一丝笑意。

    他走到最角落盖着白布的画前,若有所思。

    轰——

    惊雷再次炸响,伴随而来的闪电划过天际,透过窗子撒下一道刺眼的白光,掠过倚着墙的谢录,以及他面前正对着的一张未完成的画。

    画上漂泊大雨之中,男人一张俊秀绝伦的面容上满是鲜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不远处有一辆染了血的汽车,飞驰离开。

    他侧着脸,一双异瞳愣愣地盯着身前的人。血漫延着,逐渐将他身下染成血泊,而男人只是愣愣地盯着那人,眼中无光,唇角鲜血如潮涌,眼侧液体滑落溅起地面雨水的圈圈波纹。

    被盯着的人不知是谁,因为刻画聚焦在地上的男人,只有厚重的雨幕中,有一个不清晰的侧影,和一张模糊的侧脸。

    如果直面这张画,就会感觉地上的男人,仿佛在盯着看画的人。

    谢录一手捏着酒,一手微颤,抖落烟头的火星。

    “你知道你爱的是谁吗。”

    这句话像是在问画上的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呢。”他笑了一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冰块也顺着杯沿滑进了嘴里。

    眼中已经有飘忽的醉意,谢录身形有点晃,他咬着冰块,又吸了口烟,摇摇晃晃着走到数位板前,摁开了开关,又是裴疏年站在颁奖台上的画面。

    画面上的裴疏年淡笑着,直视着主摄像机,一双异瞳好像在与他对视。

    谢录心中升起一丝暖,指尖碰了碰那张出自他手的俊容,“那就今天说再见吧。”

    他笑的冷,却掺着一丝疯狂。

    “既然我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你也陪着我难过,好不好?”

    漫画里空白的对话框里还空缺着,等待他最后的一个定夺。

    “有谁能配得上你的喜欢。”谢录叼了根点燃的烟,右眼红痣在微弱的火光下也蒙上一层疯狂,“就他吧。我知道你不会爱他的。”

    他的目光移向座下满眼炽热的林沂州,咬碎的冰块和香烟混合着刺激着脆弱的一线神经。

    “可他们都觉得你爱他。就像不会有人知道……我爱你一样。”

    谢录微弯下腰,蜷手缓了下香烟的呛,拿起笔,准备完成他的决断,像是壮士断腕般下定决心,尽管心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或许这个结局不是他心中最好的,却是大部分人眼中最完满的。

    “那么久的付出与感情,你总欠他一个回应。”

    他看着写好的台词,突然浑身颤抖,攥紧了酒杯狠狠往墙上砸去——

    嘭!

    酒杯四分五裂,而人一瞬间也像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摇晃着退了两步,靠着墙,一点一点滑了下来。

    当他的余光再次落到数位板屏幕上时,却忽然发现对话框里,本该写着“林沂州”的地方,此刻空无一字。

    谢录浑身发抖,牙都在咬着颤,他眼圈满是发了邪的血红,跪爬着扑倒到办公桌上,拿起画笔咬牙切齿地用力写着“林沂州”三个字,几乎要划坏画板,可最终也只是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却丝毫不见台词的出现。

    “为什么!为什…为什么…你也要和我作对?!”

    他仰着头往嘴里疯一般灌着酒,窗外闪光一闪,刺的他眼疼。

    谢录稍稍清醒了一点,看着不远处的画,浅浅一笑:“是了,你不喜欢他,对不对?你对这个结局也不满意,是吗?”

    可他清楚得很,纸上的,怎么会成为现实,又怎么会有情感。

    所以他静默了一会,终于回归了点理智,最终还是怀疑画笔出了问题。他夹着仅剩一点的烟头吸了一口,给叶瑄发了条信息,“我的画笔可能坏了,明天帮我拿去修修吧,谢谢。”

    已经凌晨两点了,谁会像他一个疯子一样,不休息还在屋里乱砸乱扔。谢录笑了笑。大概是因为自己住在偏僻无人烟的郊外,一座除了他没人愿意居住的居民楼里,才会这么放肆吧。

    抽屉里还有一只笔,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动弹,外面的大雨淅淅沥沥,让他莫名心中发堵发闷。

    谢录退回自己的角落,双手环绕着,将脸埋进了臂弯,直到他感受到衣服的濡湿感,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不远处摆着的画。

    忽然,眼前再次一闪,闪光没了,桌案的灯也在一阵电流声后熄灭了光。

    似乎是停电了。

    谢录茫然地抬起手,指尖的香烟还闪着最后一丝亮,只是在灼烧着手,传来丝丝密密的痛感。

    直到这一片偌大的空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把他关到楼上的客房,没有命令,不许放出来。”

    再次抬起头,他隐隐看到似乎有人在拖拽着一个小孩,用劲粗暴,像是拎一只待宰的羊羔一样,毫不费劲。

    直到愈渐明亮,他才发觉那是个小男孩,似乎在被一个仆人拖拽着,从沙发处往楼梯上拖。

    可是这地方很宽阔,沙发到楼梯的距离也比较远。

    他听到男孩在哭喊求饶,求着放过,说自己错了,说自己再也不会提。可是那声音嘶哑粗糙,简直像乌鸦,丝毫不像正常的男幼童声音,甚至不像个正常人。

    可是那个下命令的人只是摇晃着酒杯,酒杯里的冰块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像男孩的骨头磕碰上玉石的阶梯发出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和哭喊。

    嘭!

    轰——

    雷声和关门声夹杂在一起,闪电的余亮中,谢录看见一个男孩嘴角带着血,趴在地上颤抖,一身看起来就知价值不菲的西服褶皱地不成样子,还带着细碎的破口子。

    他只觉得自己喉咙里难以发声,只是心头像刀割一样血淋淋的痛。

    “疼…疼…错了…不敢…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