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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一场秋雨一层凉。苏西婉身上的衣物渐厚,她坐在客栈的廊道上,看着内院栽着的树叶子都快掉光了,满地枯叶打转,秋风萧瑟。

    而在宋府,宋骋和宋玺还在房里焦灼着。宋骋本意是来看看宋玺的伤势,到底是自己眼里长大的孩子,不是亲生,却比亲生的更疼爱。探看几分,话又绕回纳妾这件事上。气氛变得紧张至极,周围候着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宋骋拗不过他,松了口道:“你要是真的喜欢得不释手,就让她进府里当婢妾。”

    在大齐,婢妾是更为低下的妾,没有经过官媒婆登记。白天要做和下人一样的活儿,晚上就要伺候主人。府内任何人都可以随意遣走,甚至可以随意当作物什送出去。

    宋玺躺在床上,说的明明白白:“她不是外面那些莺儿燕儿,若进门为婢为奴,倒还不如就安置在外面了。”

    宋骋怒道:“枉我悉心栽培你,这么点事,这么拎不清。现在她就不过一个卖唱的,你便如此感情用事。”

    宋玺却道:“父亲,我不过是她落难了,发自道义之心帮她几分。我和她完完全全没有逾矩之举,儿子本也打算将她在京城里安置着,帮她找些正经的营生,也算对得起故人。可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本来不过是小事,偏偏有人拿着传出去,现在闹成这样满城皆知。

    婉婉现在性情大变,沦落到歌乐坊卖唱已经是屈辱,外头的人这么议论她,她是什么话也不说,天天却在客栈廊道上坐着,儿子就怕她要寻死。以前能在长安街上骂儿子,现在看到我头也不敢抬。”

    他顿了顿,抬起眼接着道:“父亲担心的不过是我宋家的名声受损,毕竟这是宋家的立足根本。外头人买妾买婢,大部分是贪图美色,声色犬马,故而名声不好。但这次我们不过是帮一个落难的人,只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所以任意抹黑。如果将此事真相宣扬出去,或许这件事还能成为义举。”

    宋骋眼眸深沉,摸了一把胡子,试探性道:“好,便是如你这样做,这样说出去了。那皇上和你岳父那边又如何交代呢?”

    宋玺一针见血道:“圣上下旨让我们宋家和林家结亲,不过是在打压林家这些权贵一派之下,又给了些甜头去迷惑。暗示着对他们不是完全一下狠心打压,但却让他们只能依附我们。我们即便是多纳几个妾,林家也不会多说一句。至于皇上,本来流放苏家亲眷,便已经是宽容了。我想皇上也不会追究。”

    因为制衡之术,是君王之术最重要的一环。

    宋骋听罢,心中还算满意。有那么气极的一瞬间,他想着,虽然栽培一个人花费了诸多的心血,但也不是非要吊在一棵树上的。他的其他四个儿子,虽说比不上宋玺,但也算勉强能用。这阵子顶一顶,再培养另一个也不是不行。宋玺如果再一意孤行,他可以完全把宋玺打回原形送回老家。现在看来也大可不必,宋玺的脑子还算拎得清。

    苏西婉进门后便不出门与人来往,一来她不想和宋骋正面对上,二来蛰伏一段时日,摸清情况再说也不迟。宋玺依着她,宋骋也是眼不见心不烦,默许了,其他人最多只能在背后说几句,明面上也不敢忤逆。

    宋骋却还是不放心的,宋玺安排来伺候苏西婉的几个丫鬟,有一半是宋骋的眼线。

    苏西婉吩咐了不许跟着她,数一数就有两三个时不时跟在她后面。她在外流亡时间不短,被人跟踪怎么会发生不了?她不动声色想了一宿,每个眼线各挑了些错误便打发出去了。和宋玺说只要个小玲。

    在宋骋的书房内,一个黑衣人把苏西婉打发丫鬟的事儿给他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添了一句道:“这苏西婉是个祸患,您早就知道,为何同意她入府?”

    宋骋抿了口茶,似笑非笑道:“你为何觉得她就是个祸患?”

    黑衣人四下看了几眼,凑近低声道:“苏家倒了,所有人都怀疑您。那丫头从前可是看都不看五少爷一眼,现在甘愿为妾,打的能是什么心思?”

    宋骋风轻云淡:“苏家的事和我毫无半点瓜葛。你知我知,偏偏外人不知。这丫头怀疑也正常。”他又顿了顿道,“上官家却是出乎意料,听闻皇后被关进冷宫了。按说这上官家也没犯事……”他若有所思:“此事断不简单,甚至说十分复杂。皇上也是闭口不提,人杀了流放了就完事。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件事针对的是上官家,并非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