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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一年过去了,虽然苏西婉进了门,宋玺却从不在苏西婉的紫芝阁过夜。每次只是短暂的停留。

    下人们却总喜欢说宋玺为苏西婉着了魔,许是当初为了她要死要活让人印象太深,难以磨灭,更有大房二房三房四房在嚼舌根推波助澜便是如此了。

    外头人知道宋五少有个小妾,且她还是个罪臣之女。苏西婉几乎不出门,从不见客,也不给两位长辈请安。如此的特殊待遇,更是让府中人对她颇有微词。

    “小姐,您还得收拾,等着待会儿去祭灶,那狐狸精却缩着不出来,这人可好歹进了宋家的门啊,连过年过节也不出来,她以为她是谁呢?”飞燕忿忿不平,周围的几个小丫鬟更是点头不迭。林淑萱却突然道:“我想去瞧瞧她,若是她病了呢?除了她进门那日,我匆匆见过一眼,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不成,小姐,那狐狸精是个不祥之人,您去了沾染上晦气怎么办?”飞燕又道,“何况……姑爷下了令,谁都不能去看她。”

    林淑萱淡淡笑道:“总还是在一个屋檐下的,又都是伺候一个人的姐妹,不见一见,如何说得过去。你姑爷那边,我自有说法。”

    说着就令飞燕拿了件宝蓝织锦皮毛斗篷,抱了个掐丝珐琅团花纹手炉便出了门。林淑萱在飞燕的搀扶下走过长长的廊道,绕过楚园,进了个月洞门,再走一段窄窄的石道,才到了紫芝阁。一路上,林淑萱走得很是沉重,旁的丫鬟也是大气不敢出。等真到了紫芝阁,林淑萱反而放松下来。

    这地方算是偏僻的,灶屋那边的鞭炮声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阁前有个小花园,栽种三五株梅花,红红点点,开了些,却还是有点寥落。

    所有人都以为紫芝阁会是“金屋”,布置得分外富丽堂皇,然却见花园都如此冷清寂寥,众人绷着的脸一一松下来。又走几步,丫鬟都没几个,只看到花园里的小亭子里,歪坐着一个女子,瞧着这边来人了,才微微动了动。

    飞燕想开口,被林淑萱制止。她丢下后面的几个丫鬟,自己亦步亦趋独自过去,这才渐渐看清楚这个女子的容貌。当日在长安街上疾驰的盛装女子,如今只披了件茜素青色的软毛披风,头上插着一只白玉碧玺花簪,便再无其他。

    还来不及细看,苏西婉那双无情似有情的桃花眼,却能勾了人半魂,眼波稍稍流转,便有缱绻万千,连林淑萱都有些看愣了。又打量着,她的肌肤比四周的白雪还白上几分,身形还挺娇小,那小小脸蛋儿更看得人怜惜几分。

    苏西婉看她走近,慌忙抱住旁边一根柱子,不说话也不动,等林淑萱上前道:“是苏妹妹吗?”

    苏西婉低着头,还是不语。林淑萱不紧不慢道:“苏妹妹?”

    倏地,苏西婉站起来,推开林淑萱快步跑回了房,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怎么敲也不开。

    “怎么给脸不要脸?”飞燕怒道,林淑萱却展露出笑意,拍拍她的手道,“咱回去吧,别扰着她了。”

    苏西婉听着声音远去后,才从窗下站起来,她戳了戳糊纸,看见林淑萱带着几个丫鬟渐行渐远,才如释重负。

    这时又一个人来了。是伺候她的丫鬟小玲,不过十一二岁,活蹦乱跳,全身圆滚滚胖乎乎的。她拿着早饭,又看到门窗都被关了,习以为常,把盛着早饭的食盒放在门前道:“婉小姐,你的早饭。”

    因着五少爷的命令,不准叫她姨娘,便只能叫“婉小姐”。小玲打开了食盒,堂而皇之顺走几个金灿灿的炸馒头。反正这个婉小姐不过略动几口吃不多,自己拿走一些又何妨?

    小玲咬了口馒头,边跑边故意扯着嗓子喊:“我走了——!”

    随后拔腿飞一般地离开,一个转身缩躲在月洞门后边,探出圆脑袋出来看到那边儿房门打开了,瘦弱的苏西婉出来把食盒端进房内。

    小玲哈着气,在冷风中把馒头吃干净了,等守到苏西婉再次出来,把食盒放回原位,小玲才安心过去拿走盒子离开。

    人都说五少爷为了苏西婉着了魔,小玲觉得何止是着了魔,简直是要捧在手心里护着、在心里供奉着啊!每次苏西婉用过的食盒,都得拿回去给大管家刘福报备,然后把单子递给五少爷看,生怕她吃少了。

    小玲方才略略一扫,明显婉小姐越来越瘦了,瘦得都快没了,遂啧啧嘴,权贵之女落魄了,还是改不了奢靡浪费的本性,丰富的早点不过略略动了几口,折腾别人也折磨自己。

    苏西婉只喝了点儿皮蛋粥,便再没胃口了。拿着手绢儿擦了擦嘴,踱步回到房中,落坐在黄花梨木书桌旁,端起一本书册子就读。

    然而心里却是乱糟糟的。方才那个喊她“苏妹妹”的人,还能是谁,定是宋玺的正妻,林淑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