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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何妙妙这话说得不假,这杜小姐跑来找她们本就令人起疑,先不说这有着池塘的地方离了他们这里少说也有一里的距离,光是靠走的就要花上十来分钟的事,

    更何况既然她这么着急担心那边闹出什么事,她又何必舍近求远,莫不真是这一路走来,当真只遇见了他们这几人,

    况且,这杜小姐走了这么久来此处寻他们,身边却连个贴身的丫鬟也没带来,

    而且她们口中说着拉不住人,可是却跑了老远的路找她这本就与秦芷兰刚建立起嫌隙的人来,

    不说她们到了那里,是说看戏呢还是说帮忙,先较之这场是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伺机而动,请君入瓮!

    就光凭眼前这位自称是杜六小姐的一番说辞就让时初觉得她们别有用心,

    时初自觉得自己是个不爱与人委蛇的人,也惯不想与自己无关的事打那牢什子的交道,这种劳心费神的事她向来是不爱掺和的,只因太过麻烦,

    所以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光是因为她不爱出去,更是因为只是想要将麻烦杜绝周身,

    就好比这次,她不过只是很平常地来参加一次宫宴,就无端地惹了秦家的嫡出大小姐,她在伤脑的同时,亦是觉得烦心的很,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遇事就缩头缩尾,毫无抵抗能力的人,她只是觉得这样很麻烦,让她觉得她的精力被放在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答应她,不过是觉得,退了,自己和妙妙的名声就会因为她们的无情拒绝而遭遇受损,应下了,不过是想要看看他们到底接下来想做些什么,见机行事这种东西只有在窥探敌情时才可着手准备不是,

    所以即使是在妙妙多番阻止下,她仍旧点头应了对方的请求,

    妙妙还是一个小姑娘,她不能不为她多考虑一些,况且,她这么劝诫她也是全心为她好的表现,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沈钰竟也跟着过来了,

    他解释说,既然她们这些个小姐力气小,又劝说不动,不妨他也跟前去帮帮忙,若是当时有了什么突发情况,到时他也好帮衬一二。

    杜六小姐见开口的人是当朝最年轻的沈相,素来有着才子佳名的沈大才子,这下子,她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所幸便也一并点头应了下来,

    这边,侧头看向与她同走在一条线上的沈钰,光滑无垢白皙泛雪的俊美面孔仿佛也似在这霞光的映照下镀了一层银光,闪得人的眼底里满满的都是这个人面如冠玉的瑰玉模样,

    “…郡主可是有事?”

    沈钰突地顿下脚步,侧眸微微抉着眼眸朝着时初看去,

    时初也没料到他探查力竟如此出色,也或许是她刚刚望着他出了一会儿神吧,所以才叫他发现了,

    时初面上微微笑笑,“并未,只是觉得几月未见,沈公子似乎与我初见你时变得有些不同罢了。”因着要同他说话,所以时初不得已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所幸,此时的杜小姐的关注力并不在他们俩人的身上,而何妙妙又疑心她在半路上耍阴谋,所以一路上都紧盯着走在前面的杜家小姐,倒也没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

    只余一直跟在沈钰身后的辛民,听了自己新旧主子的话,很自然地低下了头去,脚步还稍往后退了一小步,

    听了时初这话的沈钰眼眸变得极深,眼底的神色仿佛沉浸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总是让人找不到边界,

    时初望着那里面,只觉他墨色的眸子很黑很黑,可是却又很亮很亮,那里面似装载了一整条船的珠宝,悠闲自得地漂洋在汪洋大海之中,因为海洋辽阔无垠,所以,即使是一艘极大的航母停泊在大海中央,也让人找不到丝毫踪迹,

    人们总说海洋辽阔又蕴藏危机,可是过了这么久,依旧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前往大海,去探寻它最深处的秘密,越是危险的东西往往越是令人为之着迷,

    此时的时初就深觉自己深陷在一团漆黑的海水中,里面有礁石,有细沙,还有她…

    沈钰沉默以对,端的是一言不发的态度,深深地看了时初一眼后,他哑然重新启动脚步向着前面已经要走远的两人身影走去,

    时初在原地怔了怔神,随即哑然失笑,要说沈钰与她当初遇见的不同也是理所当然,

    她那时见到的沈钰是一只心怀怨恨尚还羽翼未丰的小狼崽子,一个狼爪子都未没长齐,连冲人张牙武爪都尚还做不到的幼崽,即使它会冲人吼叫,可是听在寻常人耳朵里,与自己家养的土狗其实别无差别,

    可是现在的他褪去了外面遮盖的那层表垢,遇水而开的精致玉石从坑洼不齐的难看土石里露出冰山一角来,那纯粹的霞光宛若晚间的鲜花遇水而娇,仅凭一眼望去就足以令人窒息叹服,

    如今的沈钰内敛沉着,聪颖睿智,又素有百宝锦囊,天才军师的优秀称号,所以,时初说他变化大了倒也不足为奇。

    跟着杜小姐走了几段路,总算是到了杜小姐口中说的那闹事的地方,

    不过还没等几人走近,那边就传来了几声骂骂咧咧,恨极了人的声音,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张□□,你这个低贱的贱婢,你竟敢弄毁了我的脸,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贱人…”

    “贱人…!”

    那边,一双红目瞪眼而出,奋力挣脱间,染了血的额角浸透了说话那人的整个眼窝,看着颇为瘆人,

    “秦姐姐…你还是莫要再动气了,这……你动的越是厉害,这脸上新添的伤痕拉扯得也就越是剧烈,还是赶紧送到太医处,叫王太医来救治一下吧!兴许……”

    说着,她眼神下意识看向那道被划的极深的伤疤,目光微顿了顿,一时静言,也知自己有些说不下去,她闪烁着眼睛含糊不忍地继续道,“毕竟这……若是留上个伤疤,那就是大失过了。”

    站在她旁边拉着她的其中一人,看着她脸上这副淤血的模样,面露不忍,连连想要劝说着道,

    可此时的后者哪里听得进去,一双淬了毒的眼始终紧盯着对面那含泪惶恐不安的另一人,眼底的毒意似染了霜剑,直直的射在那人的身上,

    从时初他们这边的角度,只看得清三两个小姐手紧紧拉住想要挣脱出去的一人,以及另一转身回头搀着站在假石边上微晃的明黄色衣裳,

    “□□妹妹,你也还是赶紧包扎一下伤口吧!瞧这血都流得不止了…”

    “君晓姐姐……”张□□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境地之下,竟还有人站在自己身边,于是她低着眸,捂着自己的一条手臂,期期艾艾地朝着林君晓低唤了一声,

    许是见张□□只是伤了手臂,而她自己却是毁了整张脸,所以也不知是触到了少女哪个怒点,她原被安抚下来的情绪又一下子被点燃,

    少女又一次奋力挣扎着,怒目圆睁,与此同时,嘴里还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张□□你少摆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引人犯怜的妖媚模样,你不过只是摔伤了手臂,可我呢……我伤到的可是我的脸……”

    被这么厉声指责的张□□看着对面人脸上嗜血狠戾的模样,心里委屈酸涩,看着周围的人,她泣着一双秀眼解释道,

    “秦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那里会有石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说着,又是低低的哭泣,

    秦芷兰气极反笑,“……怎么……你现在是在说我自己倒霉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抽泣着解释道,

    秦芷兰竖眉,“那你是什么意思?……张□□,我一早就知道你就是个跟你娘一样偷了人还要自立牌坊的低贱奴婢,如今这会儿我倒是又看出来,你还是个喜欢外面装温和暗地里玩阴招的贱女人……”

    “怎么……现在是觉得自己彻底当不上皇子妃了?改把目标转移到其他的公子身上了?”

    “你可真是行呀!目光远大啊!”

    “秦姐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兀然被指控,张□□忙有些心虚地掩饰,眼神略有闪躲,

    林君晓这边安慰着张□□,迎头目光对上秦芷兰,蹙眉道,“秦芷兰,我知道你现在心有不忿,但是也请注意措辞!”

    “呵……”秦芷兰低嘲一声,措辞么……

    “那可真是抱歉,我这个人别的缺点没有,就缺一样,记不住别人说的那所谓的什么措辞?措辞是什么?能吃吗?”

    如今的秦芷兰就是一个浑身带刺的刺猬,逮谁刺谁,更何况面前这试图教训她的人,还是个护着张□□的,

    闻着秦芷兰这么一番冷嘲热讽,林君晓也蹙了眉头,知道现在的秦芷兰听不进任何话,她低头又安慰了几声在她怀里低声哭泣的张□□,目光深沉幽深,

    林君晓自然看到了在场人听了此话后脸上的反应,察觉到身边人不安的举动,林君晓手上暗暗安抚了一下,等到感觉她身体不再微微颤抖才厉声说道,

    “秦芷兰,你也不用这么怪腔怪调的,说得明白点,这明眼人都看出来是你事先故意推倒了□□妹妹,□□妹妹不过是在倒地之前顺势拉了你一把,且极具凑巧的磕在了那块刚好摆了石块的地方罢了,再者说,若不是当时□□妹妹好运,想来此时破相了的人就是她了!”

    说时,她又低头瞧了一眼张□□,见她手上血流不止的伤口,转眸又见她自始至终都倔强的不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她内心的天平更加往旁边倾斜了,

    随手从身上摸出自己的丝帕,替她在手上缠了一圈,见伤口被白色的丝巾遮盖,止住了血,这才道,

    “□□妹妹,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今天会出了这样的事也是世事难料,所以妹妹你也不要太过歉疚!”

    闻此言,一直未曾开口辩解一句的张□□眼含泪花,面上露出丝丝真情实意的感激笑容,“君晓姐姐,谢谢你!”,说时,心里同时划过一抹暖流,

    “……”

    你他妈的搁这指桑骂槐的说谁呢?

    秦芷兰听着这话,彼时感受着从脸上传来的火辣刺痛感,又再次看到那被人拦在怀里做小鸟依人模样的张□□,一瞬间她气急反笑,

    随后又阴沉着双目,只觉自己现在一口郁血堵在喉咙间,整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满腔里充斥的都是铁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