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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在叶亦舟收拾的当,郭家骏看到一角的钢琴,于是坐下,随意弹了一首巴赫的小奏鸣曲。

    “很好听。没想到你会弹琴。“叶亦舟有些意外。

    “嗯,我小时候跟我舅舅学过几年,不过现在已经是好多年没碰琴了。“郭家骏谦虚地说。

    “这琴是你在弹?“郭家骏问道。

    “这是给我儿子买的琴。我并不太会弹。“叶亦舟没有说出的是,她曾在学生时代听某人弹过,所以对着自己一窍不通的钢琴,一直有着执念。

    “我看你书架上那个荷叶形状的钵,很是好看。“郭家骏从琴边起身,顺手指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烟黄色瓷器。

    “哈哈,你注意到了?这是我在巴塞罗那的一家小店中无意淘到的。据说它的作者是一个波兰的陶艺师。我当时很意外,中国人沉醉的荷莲之类的题材,在西方也有人喜欢。“

    “只是这个颜色,并不像盛夏的荷叶。“郭家骏远远地打量着那个荷叶钵。

    “被你看出来了。这个颜色更像是秋后的枯荷。你看它的正面有釉,让烟黄带着的淡绿中有了些许光泽,以示所剩不多的生机;而背面,只是烟黄,因为没有了釉层,并且在表面进行了做粗,以表现荷叶背面那种衰老的斑驳。是不是有’秋阴不散霜晚飞,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

    这时叶亦舟的眼神里,似乎看到秋日雨中的池塘,听到了雨打残荷的淅沥之声。

    郭家骏有些忘情地看着叶亦舟:素面朝天的她,皮肤白皙中泛着微红,丝发略略的凌乱竟更是妩媚;他喜欢她的视角,她总能发现周遭最平凡之美;他被她珠玑字字的言谈吸引,那是种不自知的才情洋溢。

    这时,叶亦舟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各自的思绪。来电的是一百,他说他和陈克勤正在开车过来看她的路上,晚上一起吃饭。

    叶亦舟有些意外,自她从成都回来,一直没有接受陈克勤的好友邀请,也没有对那一连串的陌生号码回复,她猜那是他的国内电话。叶亦舟发现自己很不会处理这种关系,除了逃避,好像并不得法。好在一百也来了。不过她不想请他们来家里,她不想让他知道或者揣测自己的处境。看到眼前的郭家骏,她于是问道:

    “晚上有空吗?和我的两个成都来的同学一起去吃火锅?“叶亦舟对自己的慌不择路,感到十足的好笑。一百来了还不够,还要再拉个不相干的,好像如此一来,她面对陈克勤的尴尬,就会稀薄不少。

    郭家骏表示出了愿意,但他并不明白叶亦舟为什么要叫上自己。

    “对了,我给你带了些茶叶。“郭家骏于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两个牛皮纸包,纸包上分别搭着一小块蓝色扎染的粗布,然后用细麻绳十字捆扎着,很是古香古色。

    叶亦舟很是喜欢这种古法的包装,端详了好一阵,然后轻轻打开,

    “哇,好香。是雪片?“

    “对,我看你上次点的飘雪,猜你爱喝花香的叶子,所以想办法搞了这么些。“

    “你也喜欢喝茶?”叶亦舟认为茶之于郭家骏,应该如同邓丽君之于自己的儿子。

    “谈不上懂。我舅舅爱茶,被他耳濡目染。”郭家骏回答。

    “看来你舅舅真是风雅,钢琴,嗜茶。”叶亦舟随口回应。

    “我舅舅是个传奇。”郭家骏的语气里,充满了钦佩。

    叶亦舟无意探究郭家骏舅舅的“传奇”,而是走到阳台上的茶海边坐下,熟练而娴雅地开始泡茶:矿泉水被倒入旁边的一个手工铁壶内;利用烧水的当,用茶勺挑了一些香片在一个竹质的茶荷上;待水开,提壶烫了烫一个剔透的白瓷盖碗;然后将茶荷里的香片小心地推入盖碗里;洗了一道茶后,又提壶从高处倒水冲茶,于是茶叶在盖碗里来回翻滚,水的颜色被点燃;纤长的右手的食指搭在盖顶处、拇指和中指熟练地夹起盖,只轻轻的撩拨了一下茶中的泡沫;盖上盖约摸一小会,整个盖碗被托起,由高至低再来回几次将茶汤倒入带滤网的一个透明的公道杯里;这时的茶汤,颜色亮黄,在分倒入两个白瓷茶盏后,一杯递给了郭家骏,一杯叶亦舟自己低头细嗅:

    “不亏是雪片,经历了寒霜,花香竟如此辛锐、清爽。“赞叹之余,叶亦舟轻尝了一口,甘之如饴。

    “啊,真是唇齿留香,入人心脾。“叶亦舟喜不自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