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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白衣男子在马上,喝得醉眼迷离。老马却依稀认得山坳里旧日的朋友。它选了个山梁最矮的地方,往山坳里跳。

    白衣男子不防,滑下马去。他脚一着地,清醒了过来,立即退后,背靠山梁,将头猛甩,睁大眼睛,看向前面。他惊呆了。

    山坳中官军的尸体已被清理,只剩下游志勋他们七个。

    也许是出于对战场对手的尊重,游志勋依然单膝跪地,手撑着枪杆在那里。其他人则分别倒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直至山梁。

    白衣男子将坛子一丢,踉踉跄跄地走到游志勋对面,跌坐在地,抚住他肩膀,眼睛紧闭,眼角渗出泪来。

    接着,男子又一一看向身后六个弟兄,神情悲痛,久久不已。老马围着七人转圈,东拱拱,西嗅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它看向地面,目光暗淡,嘴巴无意识地在草根上拱来拱去。

    白衣男子看见,猛然领悟,拔出刀来,就在草地上挖坑。

    杨总管从双竹岭来到山梁上,盯着白衣男子看了一阵,默不作声。亲兵上来,在山梁上站成一排。白衣男子眼睛阴了一下,又继续挖。

    那山坳中土质疏松,挖了一个多时辰,白衣男子看看挖的差不多了,将排在中间的军官移入坑中,作了三个揖,开始填土。

    “不用填了,上面还要盖一个!”杨总管叫道。

    男子依言退后,转身又去挖另一个坑。杨总管出言恐吓,见男子无事人一般,倒先吃了一惊,心里紧张起来,问道:“你是什么人?”

    “甘仪笙。”

    杨总管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说过这号人物,就放了一点心,说:“你认识这些人吗?”

    “弟兄。”

    白马走过第一个洞去拱土入坑,甘仪笙凄然一笑,挖得更快了。

    杨总管转身离去,易尓善跟上来,问道:“禀都使,这人如何处置?”他现在是杨总管跟前的红人,尤胜那些亲兵。

    “一个老兄弟,一匹老马。咱们都是军人,身死何处还未知,有没有福气占个洞也未知,就不要作孽了。叫人送他一把挖锄。都走吧。”

    易尓善手一招,那些亲军跟着,都退去了。

    回到双竹岭,易尓善唤过一个属下官军,吩咐他去送锄头,顺便埋伏在山坳附近的山上,有事回来报告。易尓善睡到半夜醒来,到军营后面去小解,经过杨总管营帐后头,听到他在和人密谈。

    杨总管说:“王兄,我知道,太师是没指望了。但本指挥是他一手提拔的,怎能在背后插刀?”

    与杨总管对谈的人叫王载胄,是钦宗皇帝的亲信。只听他说:“你还没出东京,童贯已经被贬,只挂了个节度副使的虚衔。

    你心里明镜似的,官家不会用他,只是碍于上皇面上不好看。

    我给你交个底,童贯完了。你是懂的吧?那你还跟他卖命,是作死!

    苏峙恒的事,牵涉甚广。其中的秘密,除了上皇,官家也不知。官家是孝子,上皇又不是真闲着。正是臣子出力的时候。

    我带人赶过来,是助你一臂之力。但你不能像童贯一样,对官家有二心。他到底脚踏几只船?我现在没兴趣了。

    你只要告诉我,童贯背后是怎么吩咐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