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闻言,林远有些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一张小麦色的脸上爬上些薄红:“是……是,因着臣的这些小喜好原就是众人皆知的。”

    说着他顿了顿,头愈发低下去:“这人臣收了不久,是个省心的,不会多问,也好做个掩护……”

    一则让更让人坚信去江宁的正是林远,二则一个不算太精明的人才更容易打进江宁一堆硕鼠的老窝。

    连楚荆了然,点点头又心不在焉地看起出行册来:“宫中大小事务刘相与刘进忠会帮你,只要不于摄政王冲突,没人会发现你是假扮的皇帝。”

    林远踟蹰道:“陛下此番出行,少则也要两月才回,那摄政王所中乱浮生……”

    连楚荆闻言一把合上册子,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狂妄得意的脸来,他冷哼一声:“放心,一两个月死不了,也该让他疼疼了!”

    林远那边早就有所筹备,因此连楚荆等人第六日清晨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连楚荆看看镜子里的人,一身绯红飞鱼服长身玉立,英姿挺拔。

    就是脸差了点事儿……他叹口气,稳了稳帽子,才转过头去。

    “陛下?”面前一身青绿飞鱼服走进来的,乃是易了容的御林军统领魏昭。林远不放心锦衣卫其余人的身手,将他也塞了进来。

    毕竟是个听话又忠心的。

    他睨了人一眼,便挥挥手让人跟在身后,大步朝着门外的马车走去。

    候着的小厮掀开帘子,连楚荆在魏昭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抬头便只见一个一身月白竹纹花锦衣袍的男子端坐在一角。

    他睨了对方一眼,这便是林远的小男宠,云容。

    云容人如其名,清雅如竹,淡泊似云,此时正手上捧着一本医术,看见他来,才放下书望过来,淡淡叫了一声。

    “大人。”

    连楚荆这时候才完全看清对方的脸,清秀有余,却又因为一双眼睛的凛冽平生出一股子坚毅。

    倒是和他在话本子里看到的,那些以色侍人的男宠不一样。

    连楚荆朝着对方点点头,解开披风放在一边,坐到了对方旁边。

    云容顺从细心地将披风折好,才又捧起医书,未发一语。

    马车慢慢动了起来,有些颠簸。

    连楚荆微微有些头晕,闭上眼睛小憩,鼻间却传来一丝熟悉的松香味。

    他唇角微微勾起,却没说话,只是装作睡着了。

    马车一连在路上颠簸了几天,连楚荆担心

    原本只是佯装,抵不过层层叠叠的睡意如海浪般涌过来,便是真的睡着了跌进一个昳丽美满的梦里。

    宫里的老人总说,人不可能梦到自己全然未曾经历的事。因此连楚荆十余年来所做过最温暖至极的梦,便是他先生。

    梦里的他依旧是个小瞎子,先生虽然总是爱把他当个小孩子逗着玩儿,但在先生的照料下,他已经渐渐能看到些光亮。

    透过薄薄的纱布,他隐约能看见绚烂的艳阳散发出炙热的白光。

    但也仅此而已。

    先生一身黑衣慢慢向他走来,他拼命想看清对方,却只是一个模糊的色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除了那双手。

    先生常年习武,手时时刻刻是温暖的,那双大手自自己的鼻尖轻轻划过至眉峰,有些痒,他缩了缩脖子,渐渐有些委屈。

    “先生,小瞎子想您……”

    他满腹的话想说与先生,然而几乎瞬间,温暖的大手却突然撤走了,渐渐走远的还有先生。

    这些年他实在过于清醒,以至于当置身梦境,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只是个梦而已。

    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只怕如往常的许多次一样,他刚伸出手,先生便如烟一般散了。

    他于是只是看着那个模糊的黑色身影越走越远,眼睁睁看着他带走了他世界的艳阳,最终又回归于一片荒芜的黑暗。

    连楚荆没怎么出过远门,坐船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然而为了早些抵达,一行人先走水路又走陆路,以至于一路上他的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

    魏昭一行担心江南那批伙同京都中人,在众人去往江宁的路上使绊子,更是夙兴夜寐,日夜不离地守在连楚荆身边。

    敌暗我明,不得不防。然而行程已过一半,却仍没出什么事儿,加之实在劳累,众人的防备也消减了些,在滁州境内找了个旅店住下。

    旅店虽处偏僻,锦衣卫的名号却依旧响当当,以至于店家一看到魏昭身上的飞鱼服便吓破了胆子。说什么也不要他们的房费,还为他们安排了最好的上房。

    说是上房,然而穷乡僻壤的地方自然比不上皇宫,墙皮一块块耷拉着垂下来,桌子还挂着常年的油渍。

    魏昭带着几个小丫鬟把连楚荆的房间擦了又擦,又换上了自带的茶具床品,才将连楚荆请了进去。

    几人说过告退便自觉下去了,连楚荆头还晕得厉害,刚要关门准备休息,一只大手便将门阻住。

    比连楚荆还高出一个头的云容抱着枕头,一张清秀的脸上说不出的委屈,看上去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