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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冬至夜伸手不见五指,牌头老街阴风飒飒,街上鲜有行人。

    诸玉良母女从王桂芝家吃了夜饭出来时,已有八九点光景。寒风凛冽,使文婧浑身哆嗦个不停;她紧靠着妈妈走着,感觉百十米路程相当漫长。

    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行七八个人攘攘而来,并大声叱骂:“狗匹生的,一点吃的都没找到!”

    文婧眼见这伙人就要撞到妈妈和自己,便一把拽着妈妈躲到街边。没想到,这伙人好像根本没感觉到这对母女的存在,说时迟那时快地迎面撞将上来……

    然而,母女俩并没有跌倒,只是打了个冷战而已……而那伙“人”也穿越她们的身体扬长而去,两相无碍。

    文婧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诸玉良不解地问道:“街上没人,你把我拽到路边走做啥?”

    文婧解释道:“我看到杨乐田一伙……刚刚穿过我们的身体去了。他们出来找吃的,但还没找到。”

    “啊?怪不得我刚才感觉有一股阴风穿过身体呢!”诸玉良说着立马“阿秋”了一声。

    ……

    是夜,诸玉良喉咙剧痛并伴有低烧。尽管睡前她已喝了板蓝根预防,并让女儿也喝了一包板蓝根,但她的伤风症状不可抑制了。

    幸亏女儿看上去像是没事,睡得挺安稳的样子。

    诸玉良被喉咙灼痛折磨得难以入睡,便想起女儿曾对她说过的一些话,不免愈加忧心忡忡起来。

    诸玉良记得,杨乐田自杀及其家属上门闹事后没过几天,文婧就问她:“妈妈!那个杨乐田是不是头发长到这里,眉毛很浓,脸色灰不溜秋的一个人啊?”她边问边用手指在自己脸颊上划了一下,表示鬓毛长到腮帮的意思。

    “是呀!你应该勿认得他呀,怎么晓得他的相貌呢?你突然问这个做啥?”诸玉良惊愕地反问道。

    文婧答道:“他活着时我的确勿认得,但我看过他做鬼的样子……我曾梦见他拿根麻绳要来勒我;后来又梦到过几次,他还跟我讲了许多话……”

    “那天早晨,供销社店铺的排门卸了不久,就有人来报杨乐田半夜里吊死在值夜的仓库里;下午,他家人就来闹事了。而我记得那日凌晨,你喊叫着说看见一个发光的男人站在五斗柜旁,那个男人是他吗?”诸玉良听后更加吃惊地追问道。

    “那个长得像矮冬瓜那样浑身发光的丑男不是杨乐田,但他和杨乐田凑队想来害我。矮冬瓜先来压牢我的身子,让我动勿得也喊勿出,杨乐田再拿麻绳来勒我……幸亏我拼命撑开眼睛醒了过来。”

    “忒危险了!人遇到鬼压床醒不过来的话就……那你怎么晓得拿麻绳来勒你的就是杨乐田呢?”

    “他说过:‘你娘勿要我活,我也勿要你活!’可不就是他吗?而且,那天下午他老婆带人来这里闹时,杨乐田也在场。我看见他对老婆叽叽咕咕后,那女人就上来打李叔叔了……他可以穿过人家的身体在人群里走来走去。警察叔叔来后,我还看见他跟人进了妈妈的办公室哩!”

    听到这里,诸玉良浑身汗毛直竖,倒抽一口冷气,惊惧得半晌反应不过来。

    (二)

    当时,诸玉良对女儿说的一番话不由得不信,因为:一是文婧不会撒谎;二是文婧认识杨乐田的可能性不大,但又能准确地说出杨生前的长相;三是文婧的叙述合乎事情发展的逻辑,一个小孩子家想编故事也编不出来啊!

    的确,柜组长们缴款在四点前结束,而文婧一般在四点半后才放学,平时是碰不到杨乐田的。

    即使文婧在礼拜天去布店玩耍时见过杨,也不可能有人会无缘无故把一个不搭界的中年男人介绍给她认识吧?况且布店在街的东头,文婧不大可能跑到那里去玩,而且诸玉良的记忆中也从未带女儿去过布店。

    那天,诸玉良还追问文婧:“你刚才讲梦见杨乐田跟你讲了很多话,那他都讲了什么呀?”

    文婧答道:“他讲自己现在过得很苦,对寻死很懊悔,但他认为是你和李叔叔逼他寻死的,他一定要找机会报仇,让你俩这辈子勿得安耽;他还讲,要跟那些被你和李叔叔得罪过的活人联起手来报仇雪恨。”

    “他贪污,畏罪自杀,自作自受,谁害过他了?”诸玉良有点儿语无伦次。

    文婧问道:“什么是贪污?什么是畏罪自杀?”

    “你还小,等你大了,妈妈会告诉你真相,到时候你自然就晓得了。我就是想勿灵清,杨乐田和你无冤无仇,为啥要来寻你,不来寻我?”诸玉良又气又忧地说道。

    “勿晓得!”文婧一脸迷茫地应道。

    ……

    今夜,诸玉良“撞鬼”后更加觉得不可思议,惶惶不安,便在心里呵斥杨乐田道:“杨乐田你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害死你了?你要纠缠我们到啥时才能歇手?你说,究竟怎样才能消除你对我和李凡的怨恨?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好了,欺负小孩子算是什么本事!你有种就入我梦来,和我对话和我理论吧!”

    随后,诸玉良昏昏睡去,杨乐田果然入了她的梦。

    杨乐田说道:“你和李凡查完我的账后,就会没完没了地批我斗我,给我戴上‘贪污犯’的帽子,然后把我开除回家,说不定还要让我坐牢。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耻辱和痛苦,不如一死了之。但我的寻死毕竟是你俩引起的,所以我不找你们找谁去?”

    诸玉良问道:“那你为何从没找过我?却对我女儿又是鬼压床,又是鬼话连篇的,她碍着你什么了?”

    杨乐田冷笑道:“鬼和人一样,也是欺软怕硬的,看到一个人阳气不足阴气很重的话,说明没有护法神保护他,鬼就知道可以动手了。当然冤有头债有主,鬼只会找仇家报冤讨债,并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你和李凡身上的阳气都很足,有护法神保护,我根本无法靠近;而且没有你们的召唤,我也入不了你们的梦。”

    “看到我女儿年幼体弱,你就欺负她不是?真是不要脸!”诸玉良气愤地责骂道。

    杨乐田有些理亏,惨然说道:“我到阴府的头天,就看见你女儿的魂出现在灵界,我还以为她的阳寿将尽,就想拿根绳子把她勒了来,也算是为自己报仇雪恨吧。

    没想到,我一靠近她,就被她身旁的三十六位护法神打得晕头转向;而且她怒睁一双龙凤眼时,那光头刺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我这才知道她身份特殊来历不凡,她原来是来灵界游逛的。

    不过,我不相信三十六位护法神会一直护着她,我有的是耐心!我也不相信你和李凡身上的阳气会一直不消减下去!”

    “你为何说我女儿身份特殊来历不凡?”

    “这个么,我现在还没打听清楚。”

    “那么,你打算怎样报复我们呢?”

    “我现在过得很惨,使我心头的那个恨有增无减。这都是拜你和李凡所赐!我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即使你们的福气再大,身旁的护法神再多,我也会让你们一辈子过得磕磕绊绊、凄凄惨惨,何况还有那些被你们得罪过的活人也不肯歇手的。你应该还记得‘孙有才’吧?哈哈!你们以为给我老婆赔点钞票就万事大吉了,没那么便宜的事!你们等着好了,好戏都在后头呢!哈哈!”

    “孙有才?他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听到这个名字,诸玉良心头一惊,大为疑惑。

    “哈哈!你要知道,我老婆也姓孙。我老婆骂你和李凡的话,都是孙有才提供的素材;我在牌头老街散布的那些关于你和李凡的流言,也是孙有才提供的原料。我就是要让这些流言在人间口耳相传,以达到把你和李凡的名声搞臭,把你们赶出牌头老街的目的。”

    “你们真是太阴险卑鄙了!”诸玉良气得血涌脑门。

    “呵呵!把你们的名声搞臭还是小意思,我们还有更好的计划等着实施,更多的陷阱等着你们去跳呢!总之,等待时机让你们一伙高高在上的家伙家破人亡、骨肉反目、孤立无援、求救无门,是我等阴险小人目前的主要任务。你现在还会去检举揭发我诬陷好人、挟私报复吗?政府不把你当神经病关起来才怪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