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一)

    诸玉良被狂暴的霹雳声、雨点声吓得用毯子蒙住了头。当听到李凡“暴烈”的敲门声时,她更是心惊胆战。她掀开毯子露出头来大声回应道:“李大哥!我没事,我只是被刚才的雷声吓到了。你要进来吗?”诸玉良说着就起身开灯。

    “哦!哦!你没事就好,那我就不进来了。闪电打雷不要怕哈!等闪电打雷时,其实危险已过去了。晓得吧?”李凡用高过暴雨的分贝安抚着门内的受惊人。

    诸玉良一边回应着门外人的叮咛安抚,一边轻轻撩开窗帘的缝隙去窥视窗外被闪电不时切割的夜景。这一窥,令她的小心脏“突突”得更加厉害了。

    在闪电的照耀下,诸玉良看见一尊高大挺拔、上身赤裸的男神正矗立在门外。那男神的块块胸肌如大小不一的石头有规则地垒码着,雨点从他的根根短寸上汇成细流,顺着肌肉之间的沟沟壑壑,在光亮的皮肤上蜿蜒滴淌着……

    诸玉良从未见过如此摄人心魄的男儿身,而这具完美的身躯竟是时刻护佑自己的保护神!想到这里,她内心的恐惧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安全而甜蜜的暖流遍布全身。

    “李大哥!我晓得啦,你回去睡吧!我没事的。你不能浑身湿哒哒地站在这走廊上,多危险啊!赶紧回去用热水擦擦身体哈!”

    “好!我这就回房间了。有我在,别怕哈!”雨声比刚才小了点,李凡的声音也随之柔和下来。

    听到李凡离开的脚步声,诸玉良也关灯继续睡觉;然而,她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任由脑子放起了电影。

    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春日午后,初来暨阳的她被文远方牵着手去物资局报到的一幕。见到李凡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自己和他似曾相识,仿佛故友重逢般感到亲切。所以,当时的她情不自禁地对李凡偷偷打量了好一阵子。

    而后来发生的一幕幕,也证明了她对“李大哥”的好感不是没来由的。如果说她初见文远方的第一感觉是没感觉,初见蔡富国的第一感觉是心痛如绞的话,那么初见李凡的第一感觉就是一见如故。

    诸玉良叹了口气继续想道:“如果远方对我而言,是一杯不饮则已、一饮则醉、欲罢不能、又爱又恨的美酒,那么志国哥大概就是外国里经常提到的那种叫‘咖啡’的饮品吧,使人喝了会沉迷其香并对其产生依赖;而李大哥肯定就是一杯多喝有益、护我心脾的绿茶了,捧在手心里永远是温暖而清凉的感觉。

    唉——为何文、蔡、李这三位男子都如此在乎我,而我又同样的在乎他们呢?这三位都是好色而不yín的自律男,他们在我心目中的重要度几乎不分伯仲,难道我是一朵水性杨花吗?不!我不是水性杨花。我只在乎对我有恩义、与我有缘分的人;我对优质男并非见一个爱一个的。

    虽说这是个不义的乱世,但无论我到了哪里,总有我喜欢的人在一直护佑着我、宠爱着我,可以说老天对我真的不薄;爱别离也罢,怨憎会也好,我应该知足了。”

    诸玉良就这样似睡非睡、意乱情迷地半躺着,不知不觉天已大亮,雨也停了。

    (二)

    去年,诸玉良和娘家约好今年夏天来临之前一定要把文婧接回身边的。转眼暑期过半,暑假也已过半,履行该承诺的时间不能再拖延了。

    一日,诸玉良在食堂和李凡一起用餐时,聊起了接女儿回暨阳的打算。李凡一边打扫着诸玉良菜碗里剩下的几块肥肉,一边说道:“这两天你把手头工作理一理,跟下面的人作个交接,赶紧去把婧婧接回来吧!我呢,去找找区中心小学的校长,看看他们能不能提前一年接收婧婧读小学,这样你就会省心很多了。”

    ……

    于是,诸玉良踏上了去娘家接女儿回家的路。

    此前,诸玉良已从娘家的来信中获悉大妹妹诸玉善早在初春时就不当代课教师了,而是被招进了润州造船厂当上了一名令人艳羡的国企工人。

    现在,颇有朝鲜美女特质、长着一副容易使人沦陷之俏丽眉眼的诸玉善,从当年青涩质朴的东昌中学校花一跃变成了润州造船厂令人瞩目的厂花,其春风得意之光景自不必多言。那些风华正茂的同厂小伙,为了争相获得这朵厂花的垂青,不惜各显神通甚至大打出手,使得诸玉善的芳名很快在万人大厂中无人不知谁人不晓。

    由此,柳植汛的恋爱危机也在与日俱增,因为诸玉善的种种反常表现令他感到心神不宁。

    柳植汛想不通,诸玉善本是天生丽质美到极致的美人坯,为何进厂以后开始热衷于打扮自己?他看到她曾偷偷用一把医用小镊夹修整自己的柳叶眉,然后用一小截绘图铅笔轻扫眉角。他偶尔也会注意到她笔直的秀发忽然有了一些小波浪,但他不清楚这些小波浪是怎么弄出来的。

    按理,对自己心爱女人的爱美之心,是个男人都会包容欣赏。然而,在那个女人爱打扮等于生活作风轻浮的时代,加上诸玉善阴晴不定的态度,柳植汛对她的“天生丽质难自弃”不但欣赏不起来,反而忧虑重重。为此,两人没少发生过龃龉。

    有一次,柳植汛去润州出差,自然要顺便去造船厂看望一下心上人。而诸玉善对男友的突然造访,不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显得惊慌失措。她以厂里禁止青工公开谈恋爱为由,将柳植汛禁闭在自己的集体宿舍里。那天,没等诸玉善中午下班,柳植汛便留了张纸条,悻悻地回到了孝义庄。

    现在,对柳植汛而言,诸玉善的心变得像诸家屋顶上的鸽子,什么时候外飞什么时候归巢并没有定数了。他原本想早点求婚、订婚、结婚,也像团部家属区里所有挂万国旗的小家庭那样,成立一个令人羡慕的家,以安放他和侄子柳明磊那两颗缺少母性滋养的男儿心。现在看来,他的如意算盘不能一蹴而就了,需要打持久战才能赢得芳心归。

    幸好,柳植汛在诸兴华夫妇心目中是早被注册了的“二女婿”,这给他打持久战提供了里应外合的条件——只要他锲而不舍、忍辱负重,诸家“二女婿”的名分早晚非他莫属。

    鉴于此,不管诸玉善有否休假回家,柳植汛都会携柳明磊定期来诸家串门。看到准岳母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就会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后再离去。如此一来,诸家人上下自然不再把他当外人,大有即使诸玉善不肯嫁柳植汛,柳植汛也是诸家人的态势。

    (三)

    诸玉良回到孝义庄的当天恰巧是星期六,诸志礼夫妇、诸玉善都休假回来了;第二天,柳植汛携柳明磊也来到诸家。一时间,诸家这座静谧良久的院落内充满了大团圆的谈笑声,以及汪汪的狗吠声、咯咯的鸡叫声和咕咕的鸽鸣声……像一大锅烧开了的水沸腾得不可开交。

    知道文婧“小狐狸”即将离开外婆家回暨阳老家时,诸兴华提议大伙儿去师部照相馆照一张“大团圆”以作留念。于是,这张只缺文远方、诸玉贞二人的大团圆照被加快洗了出来。照片中,文婧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镶着白边的绿花绸裙,小身板夹在妈妈和外婆之间,妈妈旁边则是柳叔叔和磊哥哥。

    那天照完相回来的路上,诸玉良小声地问诸玉善:“你为何不和柳植汛站在一起合影呢?你对他不冷不热的,就不怕他花落别家吗?”

    “嘻嘻!我要好好考验考验他。我可不想像姐姐这样草率结婚又离婚……”诸玉善先是傲骄后又错悔失言的表情,让诸玉良觉得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