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李凡没有被打成“走资派”,只是官降两级改调供销系统,任区供销社主任去了,这使物资局上下许多人颇感失望。

    如果李凡是“走资派”,那么无休无止的相互检举揭发可以暂告段落。因为大家终于在物资局里挖出了一个可以批判和斗争的敌人,这意味着人人自危、人心惶惶的局面可以得到暂时缓解。

    如果没有挖出阶级敌人,那么还得通过开会、学习、批评与自我批评等方法途径来继续挖,直到挖出为止。也就是说,人人都有可能成为那个站在台上低着头,挂着牌子接受批斗的人。

    要挖阶级敌人肯定是挖得到的,偌大一个物资局及所属物资公司上下百十号人中,怎么可能没人走过资本主义道路或干过坏事呢?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

    诸玉良听说李凡即将去牌头供销社赴任,便在一百商店中药柜买了一支別直参,又在南货柜买了几听水果罐头,按照李凡写给她的地址,找到刘月兰父母家去了。

    她想,自己受了李凡夫妇那么多恩惠,从来都没报答过人家;现在人家接二连三地遭遇挫折,自己连表示一下关心和同情的行动都没有,还算个人吗?

    诸玉良腆着五个月大的肚子,曲里拐弯地摸黑找到了一处环境幽雅的四合院群。

    走至大门口,一个戴红袖章的门卫拦住了她,要她作个访客登记,并挂电话到刘家核实。电话那头是李凡的声音,门卫遂放她进去,并告诉她刘副县长住哪个院子。

    诸玉良这才意识到,自己长这么大,还是首次去拜访一个大官的家。

    李凡出来迎她,吃惊地问:“小诸哪里不舒服?”

    “我好着呢!我特地来看看你们。您什么时候去牌头?”

    “哦!就这两天,把家安顿好就走。”

    ……

    诸玉良有几个月没见到刘月兰了,她明显瘦了。夫妇俩把诸玉良迎到一间厢房里说话。

    “我一直记挂你,想去同心阁给你做个胎检。可我妈这样半死不活的,还有婷婷这么小,我一步都离不开。现在好了,我也不用去单位了,他们放我长假,只发基本生活费,要我在家伺候母亲,开会的时候随叫随到就行。所以,我把乡下的亲戚也回掉了。”刘月兰一边说着,一边戳着毛线针。

    那些复杂的毛线针,当初还是诸玉良教她的,现在她显然已经戳得很熟练了。

    “刘医师也被下了?”诸玉良吃惊地问道。

    “是呀。他们医院把她当作走白专道路的典型,让她靠边站了。人民医院还算人道,没有开大会批斗她,没给她挂牌子游街,只是贴贴大字报批批她,让她写写检查在会上念念而已。”李凡说道。

    “那还好!陈老师家上次都被打砸抢光了。那次要不是我正好在家,她都要投井寻死了!那帮畜生做得太过分了!”诸玉良气愤地说道。

    “嘘!”李凡做了一个隔墙有耳的手势。

    刘月兰见状对诸玉良耳语道:“陈美娟就是嫉妒心强一点,自我感觉太好,人倒是不阴的。她那个老公阴得很,他要打什么牌,你根本猜不到。这次老李出事,十有八九是他捣的鬼。但我们猜不透啊,我们又没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和他顶多是观点有分歧。相反老李一直都很支持他的工作,对他的工作能力也是高度肯定的。没想到,他要往上爬是这么个爬法子。”

    “……”

    “小诸!我告诉你,现在‘红派’和‘黄派’斗得你死我活的。你要小心姓蔡的通过你来整文远方哈!离他家远点!别让他来套你的话,把文远方的底细摸了去哈!”刘月兰警告道。

    “哦……”诸玉良不知如何应答刘月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