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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一个人想要什么不要什么自己心里要有数,不能跟在人家的屁股后头跑。”婆婆的临别赠言犹在耳畔。

    诸玉良越来越觉得:这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世间里,实际上处处包藏祸心,处处预埋陷阱。如果自己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就很可能被诱惑所引,一脚踏空跌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诸玉良决定不去打开蔡副局这把保护伞,更不会去开发李局这把保护伞;她要靠自己的本事立足、扎根浣纱经营部,并毫不示弱地捍卫自己的人格尊严,绝不容忍任何野蛮、肮脏或莫须有的人身攻击再肆无忌惮地向自己袭来。

    从那天蔡富国来敲门送书之后,诸玉良常常有意无意地在外面磨蹭到七八点钟才回到同心阁。有时她会去看场早场电影,有时她会去逛逛一百商店,有时她就静静地看人家打着手电筒在浣纱江边钓鱼……

    一回到家后,她洗漱完毕就关门上闩、关灯上楼,抱着一把算盘到楼上用功去了。

    诸玉良通常先看一会儿书,包括蔡富国借给她的小说,也包括文远方买给她的全套马列毛著作。

    说实在,她看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而看马列毛则如水珠落在荷叶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做任何事再也不和自己的兴趣、性情拧着来,于是她把全套马列毛著作锁进了柜子。

    看完书,诸玉良就开始练算盘。那些打算盘的口诀,她早已背得烂熟于心。现在她就是要多练,熟练才能生巧,熟练才能提高速度和精确度。

    于是,诸玉良采纳了郭伟明教她的办法:盲打,也就是关掉灯闭着眼睛练。先从一加到一百,再从最后的数字减回来;接着从一乘到一百,再从最后的数字除回来。如果开灯发现珠算结果不对,那就继续练,直到出现正确的结果为止。

    等珠算精确度练到百分之一百时,她就开始练速度,一直练到手抽筋、皮出血为止。“我要拿出小时候练古筝的狠劲,不把算盘珠子拨得飞起来,老娘就倒着走路!”诸玉良咬着牙跟自己赌咒道。

    盲打练了一个多月,诸玉良觉得算盘珠子发出的“滴答滴答”声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她沉浸在这种完全由自己掌控的节奏韵律中,忘记了外部世界的存在,以致于文远方有一次乘晚班火车回到同心阁,因开不进自家的门而呼喊妻子,而诸玉良因为在打算盘根本听不见呼喊,使他等了好一阵子。

    文远方那次因工作安排临时有变动,就调休飞来城关和妻子享受鹊桥之欢。当看着诸玉良缠着胶布的手指,文远方心疼得直拿在嘴边吻个不停。他知道妻子不甘人后,这也是他最欣赏她的地方。

    “业务固然要精熟,但服务态度也要注意哦!”对妻子的表现,文远方了如指掌。

    “只要顾客不侮辱我的人格,我保证做到谦虚谨慎不骄不躁。但如果侮辱了老娘的人格,嘿嘿!我还要注意服务态度吗?服务个屁!我不抽死他算他幸运。”诸玉良做了一个狠抽巴掌的动作,弄得文远方哭笑不得。

    “你怎么都说起了粗话?你现在和几个月前的诸玉良判若两人了哎!”文远方故作惊诧。

    “世上唯一不变的是一切都在变!”诸玉良眨巴着眼睛回他。

    文远方一把把妻子从椅子上抱到床上,一边熟练地解着她睡衣上的蝴蝶结,一边说道:“不错,进步神速!不过老公回家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有,你每天练算盘不要练得太晚,邻居要睡觉的呀!”

    “哦!这里可不像在湄池,你可以随意发飙……”诸玉良娇喘着对丈夫耳语道。

    “我知道的,这里隔壁咳嗽就跟在自己屋里似的。放心!我会慢耕细耘。”

    (二)

    诸玉良勤学苦练珠算,很快也引起了两家邻居的关注和反应。

    一天晚上,刘月兰好奇地问丈夫:“哎!小诸这段时间怪怪的,灯也不开,只听到算盘珠子响个不停。难道她是点着煤油灯在练算盘?”

    “人家那是在练盲打,在偷偷用功呢!”李凡解释道。

    “看不出哈,还晓得偷偷用功。我还以为她是只白铜元宝呢!”刘月兰夸人也不忘语带讥讽。

    “你以为天下女人就数你最要强?真是的!”李凡不屑于妻子的口吻。

    “喏!喏!我说她不好么你要生气,说她好么你也要生气。不晓得你肚皮里打的是啥算盘!”

    “我算盘着我们有几天没做了?让小诸的算盘给我们伴奏不好吗?”李凡坏坏地朝老婆挤了挤眼睛说道。

    “哼!三天前才做过的。”刘月兰用手指戳了一下丈夫宽宽的脑门,继续看她的一本业务书籍。

    “婷婷今天不在家,老公又想要你了。怎么办?”李凡像一个孩子那样噘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妻子的脸说道。

    刘月兰见他那可怜相,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了句“那我去吃药”,就去楼下找杯子倒开水。李凡见状开心得在床上打了个滚。

    而后,李凡激动地对身下这个线条优美的女人耳语道:“兰,你在床上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你要学会释放自己,想喊就喊出来吧!”

    刘月兰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哦,被人听到了就没法活了!”

    “不是有小诸的算盘声为我们做掩护嘛?”李凡闷着头发起了总攻。

    ……

    一天夜里,陈美娟躺在床上听着诸玉良的算盘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骂了句:“吵死了!”

    “平时大宝、二宝比这个吵一百倍,你怎么没嫌吵?”蔡富国讥讽道。

    陈美娟看了下手表说:“都十点了!大宝、二宝睡得都起来嘘嘘过了。”

    蔡富国就把一只光滑的手伸进妻子的丝绸睡衣里,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老公来给你催眠吧!”

    “嘻嘻!如果侬这样能把阿拉催眠了,那阿拉就是千古睡美人了……”

    于是,两人关紧卧室门便“扭打”起来,直把那张祖传的红木雕花床弄得地动山摇。

    “你还嫌小诸的算盘声吵着我们了吗?”完事后,蔡富国微喘着问妻子。

    “嘻嘻!希望伊每天都打算盘。看来,侬姬家的祖宗真是用心良苦,我们这么折腾,这张床竟纹丝不动!”陈美娟打着呵欠心满意足地说着,一阵睡意便袭来了。

    (三)

    转眼,诸玉良来到浣纱经营部已有半年光景,同事们渐渐发现“小诸”其实有不少优点:

    她从不扎堆说人闲话,更不会阴阳怪气地挑拨离间;她在人情、出份子方面慷慨大方,从不吝啬小气;她敢于顶撞趋炎附势的孙经理,不怕穿小鞋;另外,也没见谁被她打过小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