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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彻夜无眠,看着阳光从她睡觉时拉开一半的窗户照进来,照在她穿着睡衣的身上,她将被子蹬在了一边。她中午时分起床,我走的时候,她坐在镜子前面梳头。

    “在你想清楚之前。”她说:“不要再来找我了。”

    对于海琳琳的想念重回正轨,好多问题再次搞得我颓废不堪。我第一次想海琳琳毕业之后究竟在干什么,做了什么事情,她一定没有放弃画画,一定在为成为世界著名画家的梦想而努力。或许她已经梦想成真,我上网搜她的名字,但叫海琳琳的几个名人都不是她,都与她无关。我也在想,她说她遇到我之前没有遇到一个她有点儿兴趣的异性,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学校附近的那条河断流了三次,城市最高的楼层从三十层变成了五十五层,地铁开通了三条……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她有没有遇到让她心动的异性;她或许已经结婚,带着自己的孩子在春天的草地上蹒跚学步。我也在想,她究竟有没有想起过我,会以一个什么样的记忆来回忆我。她离开时夹在书里面的那封信透出来的决绝的口气能斩断时间轴轨,仿佛我是世界上最令她失望、最令她不齿、最令她痛恨的人。也有可能,她早已永远的将我从她的记忆里面抹去了。

    那晚之后,我开始思考,我一直守身如玉——我为什么守身如玉。我的生理机能一切正常,性冲动经常侵扰我的心神,也经常被这所困扰,但这种冲动从没有让我付诸行动。直到那时,我才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为了她,我希望我的第一次就是和她,我的第一次应该献给爱情。以前我应该是知道这点,但我从不愿意承认,我不想承认自己对于过往的不甘。我年届而立,还在做梦,我已经知道有些事情早在几年前就结束了,却依然坚持走在脚下万丈深渊的钢丝绳上,颤颤巍巍,妄图以自欺欺人的方式保留在爱情中丢失的自尊。想到这些,我浑身冷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到底把只属于自己的宝贵时间白白挥霍给了虚空,一直在对自己犯罪,我需要对自己赎罪。

    我的头发和胡子逐渐长长,再次恢复艺术家和流浪诗人的气质,以致我好久之后再次找酷似海琳琳的舞女时,她差点认不出来。我邀请她进舞池,跟她在缓慢的黑暗中摇曳着。

    “我要做一件天大的事情。”我说:“我要赎罪。”

    她说我既然来找她了,她也就知道我要赎什么罪。我们出了舞厅,她问我要怎么赎罪?我告诉她,我理解了她那句话,在爱情方面我的确太幼稚,其实什么也不懂,感谢她的教导。我想到一个唯一可以让我成功赎罪的办法,我希望她帮我找一个女人,我永远也不想——也不能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的长相,我要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为自己虚度的光阴赎罪。她对我的要求大为诧异,但表示这并不难办到,让我等她的消息即可。并且说虽然我的想法创意十足,出类拔萃,但她还是很高兴看到我看透事实,变得成熟。

    而那段时间重新认识过往人生的时间里,仿佛对生活新的理解也让我时来运转,我陆续接到面试通知,虽然都没有通过,但一度让我看到希望。

    一月的一个下雪的星期三,她通知我晚上去一条街口往东走一百米的一个地方,找一个门上有一只猫的涂鸦的房门。推开房门,上到二楼东边的一个房间。我如约而至,雪水结成的冰让地面很滑,走路颤颤巍巍。我上到二楼,楼道黑暗,我蹑手蹑脚的摸索着走到她说的门前,轻轻的敲了三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我再敲了三下,依然没有声音。我推开虚掩的门,房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股香味从右前方的位置飘过来,我知道人在那边,我寻着香味,慢慢的挪动着脚步向香味那边有走去。

    我第一把摸到了她的胳膊,她顺势抓住我的手,将我整个人搂过去。她全身|赤果|,我用手摸了她的全身,感觉她身材匀称,头发烫着卷儿,|汝房风满|,屁股挺翘,|吓体|水泽漫渍。她在黑暗中把我脱了个精光,我的衣服被她直接扔在地上,温度不高的暖气让我打了个冷颤,但很快便被其他感觉代替。她气嘘喘喘,迫不及待,一句话也不说,紧紧的抱着我,引导我进入新的人生方向。

    我全程任她摆布,由她带我探索着未知的神秘世界,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直到一切结束。我从她身上滑下来,和她都满身大汗,她亲了几下我的额头,我感觉对我有以示嘉奖之意。我恢复平静,紧贴着她的身体感受着余温,她依然一句话不说,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衣服,出门的时候在门口打开了房间的灯光。突然变亮的房间让我睁不开眼睛,根本没有看到她出去的身影,等我适应了在强光下看东西,才看清楚房间的情况。床上铺着洁白如新的床单,上面有一滩水渍,我知道那是我刚才做成功一件事情的标志。粉红色的窗帘遮挡着窗外城市的灯光,窗户下正对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张偌大的办公桌,上面有一盏台灯、摊开的几本书。贴墙立着一架柜门紧闭的衣柜,实木地板光亮如新,一定是每天都拖。我的衣服散乱的扔在地上,我弯身将衣服捡起,一件件的穿在身上,让自己重新恢复生活中的样子。

    我不想在房子多做停留,把门拉上,回到布满冰水的街道上,像是刚洗过一次澡。我的脑袋像一间空屋,什么都没有,什么又都想装下。冬天的风让我想起彼时的感觉,当我接到让我去那座房子的通知的时候,我知道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正等着我去做。当我把我的要求告诉酷似海琳琳的舞女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样的一天终会到来。长时间的准备工作让我没有丝毫的紧张。我想象过到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我相信一本书上说的那是一种频临死亡的感觉。我想,她到底给我找了怎样的一个女人,她的胖瘦、身高、面容、性格……当我跟她黏在一起向死亡的感觉步步迈进的时候,我只是凭触感感受到她有匀称的身材,紧绷的皮肤,腹部没有丝毫的赘肉,头发尾部烫着卷儿。赤裸的身体依然散发的香水的香味,虽然和海琳琳洗发水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但依然让我迷醉不已,不断激发着我的|情浴|。去那间屋子的路上,我想,在完成赎罪的过程中,我看不到对方是谁,我会不会想象,我会把她想象成谁,又该把她想象成谁,这个答案最开始最大可能性的指向海琳琳。那种对海琳琳不忠的感觉是否会像前两次一样让我难以完成将要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情解决,但我依然对自己所要面临的事情和改变感到毫无自信。但当事情进行的过程中,一切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什么也没想,脑袋一片空白,只有身下带我领略未知空间的那个女人——我什么都不了解的女人。

    我踩着积雪消融成水的街道,像是去了一趟遥远的过去。我企图重新回味整个事件的过程,但全都是朦朦胧胧,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一间昏红屋内场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我也想起了海琳琳,我再也感受到对于她的不忠,倒觉得一切都该这样。只是那个女人逐渐的让我想念不已,我在路上走了两个多小时,想到的更多的是那个黑暗中的女人,她像一个幽灵,隔几分钟便会占据我的脑海。我不停的观察路上的女性行人,每看到一个我就猜想她和那个带我领略未知世界的神秘女人相比有何不同,有那么几次,我甚至怀疑我看到的异性路人就是她,或者,她正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观察着我。

    凌晨的街道冷冷清清,我深刻的理解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又仿佛永远停留。这种感觉在春天的温暖中盛开,又迅速在秋日的残光中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