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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月之后的又一个星期四,天气已经变得寒冷。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太阳慢悠悠的晃荡在西南边的天空,我坐在图书馆靠西边一个窗口位置的桌子上看书。图书馆很空旷,我们学校的图书馆人总不是很多,远处的几张桌子上零散的坐着几个人,我那个区域只有我一个。阳光穿过窗户照在我的身上,桌子旁边的墙上立着一片白色的暖气片,我偶尔会将腿搭在暖气片上,感受它带给我的温热。我正在看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

    我感到有人坐在我的对面,我刚想抬头看看是谁,一股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飘进了我的鼻孔,我浑身一颤,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我对那个味道印象太深刻了,那晚给海琳琳从墙上往下拿画的时候,她洗发水的香味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大脑里。

    我从洗发水的味道判断出来就是她,我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我不敢抬头看她,但我又不得不去看她——要不就显得我太过于心虚。我把头从书上抬起来,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觉得世界上发生的有些事情真的是让人难以置信。

    海琳琳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我,我也对她报以微笑。

    那一刻,我在紧张和颤抖中想了好多种可能,她为什么要坐在我的对面,整个图书馆那么多的空位置。我想,她或许是觉得这儿有阳光可以照到,也有可能是书桌旁边有个暖气片更暖和一些吧。但那一刻图书馆里面符合这种条件的书桌太多了,我坚信她是故意要坐在我的对面。

    “你这儿好暖和啊。”她微笑着对我说,然后把头看向了白色的暖去片。

    “是啊,挺暖和的。”我赶紧把腿从暖气片上放下来,那会儿,我斜侧着靠在椅背上,右腿搭在白色的暖气片上,显得吊儿郎当。我调整好坐姿,有点儿尴尬的对她说:“外面好冷啊。”

    她戴着我那天在校门口看到她脚受伤时戴的那顶白色绒毛的帽子,披肩的头发从帽子里面顺出来,铺在肩上。虽然戴着帽子,但我依然能闻见那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在她的脸上,她面前放着两本16K本的英语书。

    我把头低下去,我害怕她看出来我故意制造的那些平时在早餐路上的“相遇”,然后质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如果她真的要问,我就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告诉她我并没有那么做,那些“相逢”真的只是巧合。

    “你看的什么书?”她问我:“看起来挺厚的。”

    我把书合起来,让她看到书的封面。

    “《David Copperfield 》。”她用一股英语腔念出了书名:“挺著名的一本书,但我没看过。”

    “你的脚好些了么?”我问她:“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只是话一出口,我才知道这句话暴露一些秘密。

    她奇怪的看了我一下,然后用微笑的表情告诉我已经全好了,一次在英语培训班下楼的时候扭了一下,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幸亏有舍友照看。听她讲的时候,我心里一直担心她会问我是怎么知道她的脚受伤的,那样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她。

    之后我和她都不再说话,都低头去看各自的书。

    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困扰住了我:她为什么坐在我对面?我一直认为她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帮助过她的热心人而已,从她以前那些对我的态度,还有平时我制造那些偶遇时和她打个招呼平淡的语气来看,如果不是我和她偶尔会见到,她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我忘掉。我想,她只有两种可能才会专门坐在我的对面,第一就是她把我当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第二就是她发现了我过分的关注了她,过来质问、或者套出我话语的某些漏洞,然后警告我以后不要再打她主意。

    我没有觉得她是对我意思才会坐在我的对面,在我的心中,总觉得她把我甩了好远。后来,我变得成熟的时候,回想起彼时的感觉,深感自己的年少无知和青涩,才知道那是面对心上人时都会出现的一种错觉。再说,如果她真对我有意思,她反而是不会直接来坐在我对面的。所以,唯一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的确把我当成她最普通的一个朋友。但即使这样依然让我兴奋不已——至少她坐在了我的对面。我感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里面全是倒立着的针刺,针刺上抹着甜的无与伦比的蜂蜜。

    我抬头看着她,她正埋头看书,那个角度我能看到她的睫毛,阳光照在她的侧脸,她脸上的绒毛泛着淡淡的米黄色的光。我很想跟她说话,怕她会责怪我这个人没有眼色,打扰了她看书。她来我这儿坐不过就是想打个招呼而已,并不是要和我聊天,学习英语才是她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