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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师真看着门口越来越消瘦的王卓仁,心中有些恻隐之情,开口道:“王先生,我来替您诊一下脉吧?看能否开点药,调养调养。”

    王卓仁没有答话,只是背对着他罢了罢手。

    高人等说道:“老夫早已替王兄看过了,他得的是不治之症,老夫没办法,就是你父亲,甚至华佗在世,都没办法咯!”

    易师真倒有些好奇,道:“到底是什么绝症,这么厉害?”

    高人等嗤笑道:“绝症哪有不厉害的?王兄体内这种绝症,倒的确比其他绝症厉害许多,古医书上称之为‘岩邪症’。”

    易师真觉得这个名字耳生,不禁好奇道:“这是什么病,我怎么第一次听见,你看得是什么医书?不会又是瞎编的吧?”

    高人等佯怒道:“哼,就你看过那几本医书就来显摆?这医书海了去了,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告诉你,这种岩邪症会在体内结出如岩石般的肿块,大部分都很难用药汤消除,直到了病症后期,全身疼痛,神仙难救!”

    易师真皱眉道:“那这种病是否可以预见、预防?”

    高人等叹了口气,道:“这种病的病因错综复杂,不可预见,不可预防,连老夫都没办法。”

    易师真撇撇嘴道:“什么叫连你都没办法,你能预见什么?测字算命吗?忽悠人的玩意!”

    高人等冷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易师真眼睛一眯,将全身经脉里的气血往眼里冲去,他的眼睛忽然一闪,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是苏合香的天目族神通。

    他看到了王卓仁背后的三个高大威猛的神灵巨人,那个金色和红色的神灵巨人未变,可是那个黑色的神灵巨人长得比前两个高大许多,更像个狰狞的鬼神,他头顶的乌云变得更加浓稠和阴郁,在黑色鬼神巨人举着双臂的引导下,乌云缓缓化成一缕缕黑气,灌入王卓仁体内。

    这一幕既恐怖又壮观,易师真看得心中无比震撼。

    但是他也知道,这恐怕真的像高人等说的那样,神仙难救了。

    王卓仁转过头来,笑道:“生死有命,易小兄弟莫要悲戚。”

    易师真神情沉重地缓缓点了点头。

    王卓仁和张越马上就要离开断藤峡,临走时,王卓仁把易师真叫了过去。

    在房屋大厅里,王卓仁、张越和秦邦相都在。

    王卓仁看着他,说道:“易小兄弟,这一次断藤峡的战役多亏了你,才让叛乱的山民平息祸端,张越跟老夫说过你的想法,不要军功也罢,这些事对你现在来说,太过着急。既然你已经心中有决断,我相信你会走出自己的道路。”

    易师真点点头,眼睛一转,笑道:“王先生,既然我不要军功了,那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先生应允。”

    “哦?”王卓仁有些意外,“你说说。”

    易师真带着一丝期许,说道:“王先生,晚辈自从得到您的指引,心中对心学有了极大的感悟,更因此确定了未来的计划。我想,恳求先生能入您门下,成为您的心学传人!”

    这话有一半真心,一半另有用心。

    一半真心是心学的致良知和知行合一的确让他懂得了“变通”二字,他之前科举考试的程朱理学都是泛泛其谈,浮夸虚伪,而心学的确是一门实用之学,一扫程朱理学的虚浮。

    心学中,人欲即天理这种以人为本的思想,让他的心思开阔了许多,正如他离开父母时说的话,一个时代如何,就在于如何对待少数人,如何对待穷、弱、病、危的人群。

    异族也是少数人,他们作为人的欲望同样也是天理,其他人没有权利伤害他们!

    而另一半用心,则是王卓仁的心学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不论在文坛还是朝廷都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很多人都开始学习并尊崇心学,其中不乏朝廷的重臣和武将。

    此外,嘉祈皇帝对心学也十分赞赏,更让很多文人学士趋之若鹜。

    心学传扬的这二十年来,已经建立了众多门派,门人无数,影响既深,又远!

    这些人很多都是天资聪敏之辈,很可能会成为国之栋梁,如果有王卓仁亲自教授的传人的身份,那么他可以和整个天下的众多文人志士都攀上关系!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甚至在上下数个时代,王卓仁都是彪炳史册的一代巨公!

    王卓仁传人这层关系,比和张越的“打招呼”交情相比,无异于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因此,易师真的这句恳求的话一出口,心里立即打起了重鼓,砰砰直响。

    然而,让他万分惊愕的是,王卓仁听到他的请求,竟然毫不犹豫地笑着答应道:

    “哦,原来是这个要求。你或许不知道,老朽向来都是来者不拒。人人皆有良知,便人人皆能习心学。既然你有心传习,老朽自然无拒人千里之外之理。”

    “真的吗?”易师真喜出望外,这下子,王公传人的身份,必定让他在江湖和朝廷更多人攀关系上更加如鱼得水!

    就算王公来者不拒,可他一生都在奔波,安定之日并无多少,无数人想见都没有机会见到他。

    这种机会,多少人可遇不可求!

    秦邦相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易师真,心中暗道:“凭你个臭郎中也能攀上王先生门生的身份?!以后恐怕这小子更加嚣张,我和他有杀父之仇,他与我有死亲之恨,万一他以后踩上了狗屎运,有了权势,必定会来报复我!”

    “此子断不可留!”

    而易师真则根本没有在意秦邦相,乐得嘴都歪了,一会要行拜师礼,一会要宴请众人,高兴得跟猴似的。

    ······

    这一日,王卓仁和张越已经离开了,秦章也派了一些官兵来继续在这里镇守。

    他得到王卓仁的指示,要直到红莲教教徒逐渐闭口不提这些乱七八糟的真乡老母的东西,才能撤兵。

    不过普通山民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一些来赶集凑热闹的山民也都慢慢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

    镇上的广场四周还多了许多摊贩,都是随秦章的官兵一起过来的,特意留在这里和山民随时交易山货的。

    高人等带着熊蹯和苏合香他们在镇上四处乱逛,颇有闲情逸致,这里的山货虽然不好看,但是很少见,有些稀奇古怪的乐趣。

    杨玉婵则在镇上新设立的良医所照顾菟族,几个郎中和大夫都是秦章的官兵带过来的,特意清出了一间带着大院子的房屋作为良医所的地址,方便安置这些病人。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过上了祥和安宁的日子。

    只有易师真愁眉苦脸,快要崩溃了。

    黎剑给他的一小碗鲜血,和从张越手里割下来的小块血桂果肉以及月华涎都快用完了,各类药材都买了将近一千两了,可异方研制的进展依然停滞不前。

    高人等正在和熊蹯闹着抢一个摊贩上的傩戏面具,旁边的苏合香飞快地扒拉着小金算盘,一脸兴奋地跟摊主吵架讨价还价。

    这时,忽然后面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朝他们冲过来。

    高人等手里握着的竹竿瞬间一紧,正想朝身后敲去,定睛一看,原来是易师真。

    他散乱着头发,衣服的污渍也脏乱得不行,像个疯子一样闯过来,连街上的行人都被他撞得人仰马翻,闹得鸡飞狗跳。

    要不是很多山民都认得他,不然早就被这些凶蛮的山民暴揍一顿了。

    他跑到苏合香的身边,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腰,二话不说,抱着她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