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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安没想到,此生还能睁开眼,只是再次抬眸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便是那个坐在马车里被她砸落的小姑娘。

    她记得砸进马车里时,那小姑娘握着一把匕首,犹犹豫豫想要自戕,不成想,她从天而降,断了小姑娘的犹豫,将那匕首砸进了她的胸膛。

    真是造孽,穆安心里哀叹,好端端的怎么拉了一个小姑娘做垫背。

    “姑娘,您醒了!”

    端药进来的婢女看见自家姑娘已经坐起了身子,正蹙着眉心四下环望,又惊又喜。

    穆安没敢说话,只是礼貌性的报以微笑。

    婢女话音方落,一个绯袍男子踱进来,径直坐到穆安身旁,抬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穆安下意识的后撤,绯袍男子的手却追了过去,探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撤回,自婢女手中接过汤药,舀了一勺温柔地递到穆安嘴边,温声笑语:“阿因,吃药。”

    穆安没有张嘴,出于本能的警惕,一双眼睛定定望着眼前人。

    穆安自十岁以后,都是长在京都的,京城里的高门公子基本都认识,眼前这个人却面生的很。

    婢女见穆安对绯袍男子甚是抗拒,忙凑过来介绍,“姑娘,这是世子啊,您应该唤作三哥的。”

    穆安仍旧无话,望着绯袍男子,眼中满是探寻。

    绯袍男子唇角勾上一抹疏朗的笑意,道:“阿因,你不记得我也是应当的,当时送你回广平老家时,你也才五岁而已,如今都过去十年了,那个爱缠着三哥的跟屁虫,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俏女郎了。”

    穆安听的没头没尾,不敢贸然接话,只从男子手中接过汤药,咕咚咕咚几口灌下了肚。

    绯袍男子灿然一笑,冲婢女吩咐道:“叫大夫进来,看看阿因的伤势如何了。”

    婢女应下,便去寻了大夫来。

    穆安静静听着大夫和绯袍男子的谈话,才知自己竟已躺了一月之久,胸前匕首留下的伤早已好了,之前高热不退,今日一探,脉象沉稳有力,竟已是病去抽丝之像。

    绯袍男子听说她已大好,眼底的笑意更加灿烂,念及她躺了一个月,怕是憋闷的慌,命婢女替她梳妆一番,带着她去园子里转转。

    出了闺房门,进了□□,穆安终于认出这里原是虢阳侯府。

    眼前的这位绯袍男子当是虢阳侯世子了。

    虢阳侯世子宋真,颇有军功,早年也曾在定阳王麾下效命,后来也是长年镇留边关,难怪穆安看着他眼生。

    如今已是七月,酷暑未尽,宋府□□颇多三五成群聚于葡萄架下消暑的姑娘,宋真一路挽着穆安的手,带她游园,与她说着幼时旧事和风物变迁,偶尔也与旁的女郎寒暄几句。

    穆安只听不言,脑子里串联着听到的信息,经过大半日,总算将这小姑娘的身份摸透。

    小姑娘名唤宋姮因,方过及笄之岁,此前一直居住于广平老家,一个月前,便是穆安身死当日刚刚被宋家人接回京都。

    而她当年被送回老家的原因,好像与宋真有关,彼时宋真久病无医,虢阳侯万不得已请了一个术士来看,术士却说宋姮因命中带煞,与宋真相克。

    虢阳侯宁可信其有,不顾宋真反对,将宋姮因母女送到了广平老家。一别十年,直到一个月前,宋真随武成王起兵相和,扶植当今皇帝亲政有功,动业隆重,这个庶妹才有幸被接回京都。

    弄清了来龙去脉,穆安的心放下不少,这宋姮因与家人分别已达十年之久,想必早已生疏,物是人非,以后的日子也好应付。

    只是,穆安奇怪的是,一个刚回京都的小姑娘,明明是苦尽甘来,为何要自杀?

    到底还有什么事,是她没有想清楚的?

    宋姮因,你要过怎样的人生?

    穆安坐在葡萄架下,若有思量,望着一串串丰盈欲坠的紫葡萄,微微有些惴惴不安。

    宋真却很贴心,坐在穆安身旁,自冰鉴中取出几颗荔枝,剥得干干净净,直接喂给了穆安。

    穆安本来不习惯,被他喂了几颗之后,觉得这感觉也不错,便未再推辞,安心的吃下他喂来的荔枝。

    在宋府又养了十来日,穆安脸色大好,宋真便带着她换了一身男子的袍装,去京郊马场散心。

    自醒来至今,宋真待这位庶妹可谓尽心尽力,除去入朝议事,几乎寸步不离。

    穆安是家中嫡女,惯是个操心挡事的,陡然被这样捧在手心里呵护,也不免变得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