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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会被胁迫讲述“睡前故事”。

    胤禛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这般离谱的事, 但谁叫他撞见鬼了呢。

    怪谁?

    总不能怪自己颖悟绝伦,善于看穿宫内各人的心思,所以推测出十四写了狗血话本。

    追根溯源,始作俑者还是武拂衣。

    是她培养了十四写作的兴趣, 让十四去写了牛痘好处的推广短文。

    也有理由怀疑, 还是她给十四笔下的荒诞桥段提供了灵感, 无意中引导十四走上成为大清第一歪书作者的歧路。

    两人之前没把问题根源掰扯清楚, 今夜居然还敢来威胁自己讲宫闱秘闻。

    胤禛眼看武拂衣把备用的枕头铺盖都拿出来了, 明白这是打算长期作战,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你可真是好样的, 这份毅力怎么用不到早起上朝上?”

    武拂衣振振有词, “不好意思, 因为我先用在努力不上朝上了。做人的优良美德之一,从一而终。”

    “呵!”

    胤禛听着鬼话, 他又怎么可能背地里与人嚼舌根,说那些有的没的秘事。

    武拂衣竭力怂恿,“暗中说三道四固然不妥, 但你与我的情况不同。你说出秘事是为了帮助我更加安全地在宫内行走,也是保证你的安全。”

    四阿哥的身体倒霉,首当其冲被迫害的是胤禛的灵魂。

    胤禛眼皮也懒得动了,这糟心的事实,习惯习惯也就习惯了。

    不然呢?派出去的暗探就没找到高人能解决如今的困境,勇士要直面惨淡的人生。

    尽管知道老鬼说辞有一定道理,告之她一些宫闱秘事让能避免一不小心触碰禁忌,但也不会轻易妥协。

    “别的不论,先问问有你这种听故事的态度吗?”

    胤禛挑眉,直接戳破武拂衣的威胁手段。

    “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做的好事吗?十一月的凌晨, 用在寒风中冷冻过的玉佩往我脸上贴把我叫醒,目送你去上朝。

    现在拿出铺盖,你是要驻扎在此,不听到故事就不让我顺利入睡,比一比谁更能熬吗?是了,更有甚者,你会把我踢下床,让我打地铺。”

    胤禛不承认是小心眼在翻旧账,他仅仅是牢记前车之鉴。

    可不能惯着老鬼,否则容易被打蛇上棍。今天敢要“睡前故事”,明天就敢要他跳舞助助兴。

    武拂衣自问讲理,乐得先递出一个台阶。

    但也不能承认拿被子是做威胁用的。有些事能做,但不能认,认了就气短理亏。

    “阿四,你想多了。拿被子,是我对你有信心。你讲的故事太精彩,会让我舍不得离开。”

    这话说得极为诚恳。仿佛她就是胤·狗血秘闻故事大王·禛的最忠实听众。为此,甘愿接受与人挤一张床睡,放弃独享大床的舒适感。

    武拂衣又道,“也不白听你说,交换着来,我先说。”

    胤禛表现得不屑一顾,他会稀罕听老鬼鬼话连篇?

    “今天去乾清宫送怀表,我觉得皇上的情绪有点微妙变化。”

    武拂衣却没有瞎扯鬼故事,谈的是正经事。将白天感受到的康熙与以往不同的行为、语气转变一一道出。

    一字不差,还原了东暖阁的对话场景。

    活灵活现描述了康熙语言中的阴晴不定,而与过往比较,更多几分严厉的态度。

    康熙暗讽老四窝在制钟处不动,明明知道儿子是在研究钟表,却又期盼儿子在此之外还做了点别的。接下去,又让老四去工部转转,但又补充不必上朝。

    胤禛越听越心惊,一扫刚才的不甚在意。

    此时,想起一件事来,保泰没有被正式册封袭爵。

    福全已经下葬。以康熙对这位兄长的亲厚感情,即是赐了谥号,也会一套流程都做下来,正式册封世子保泰袭爵为和硕裕亲王。

    毕竟已经腊八,再过几天皇上就要封印,六部衙门等也是进入春节假期不办公的状态。

    再不给保泰册封,下个月春节里的一串祭祀祖先流程,他是以世子身份参加,还是以亲王流程参加?

    这种事情徒增尴尬与麻烦,以康熙的性子不可能照顾不周,说不准就是有意为之。

    保泰的能力不算出众,只是投了好胎,否则以其现在的本事是挣不来亲王封号。但要说夺去他的封号,这人从不曾犯过大错,就连欺行霸市的恶习也没有。

    既然保泰早晚能袭爵,为何要为难他?

    若非对保泰有意见,就是福全临死之际做了让皇上极度不愉快的事情。

    结合今天康熙的态度变化,一种令人不敢置信的猜测冒了出来。

    福全莫不是胆大到让康熙废太子,而且还给举荐了自认为不错的胤禩吧?

    太子被废,老八上位的可能性也极低。

    康熙目前的心态,是他可以给,但其他人不能争。那个第一个叫他废太子的人,其实是往他脸上抽巴掌,指责他教子无方。

    对建议者生气发火是必然的。接受废除胤礽的太子之位,但不会再接受其推举的人选。把脸让人反复抽打,康熙绝不会做这种事,就是孝庄复生命令他也不行。

    不考虑老八,那要考虑谁?

    答案,呼之欲出,就在今天康熙阴阳怪气的态度中。

    胤禛揣度至此,左手手指微微一颤。

    他竭力面不改色,身形不动,而克制住了情绪外泄,却也不可避免地心头一阵火热。

    身为有抱负的皇子,距离龙椅更进一步,岂能不心生激动。或该说,世上有几人真能对送上门的皇位视如尘土?

    还真有。

    胤禛抬眸,武拂衣安安静静地坐在面前。

    老鬼并非不争是争,而是真的不想要。之前认真分析过四阿哥继位的必要性,她也不情不愿,不给正面回应。

    武拂衣一五一十地说完,静待胤禛分析康熙变化的起因。“如何?你对皇上的想法怎么看?”

    胤禛心念一转,如果直言他认为康熙起了意属老四继位,老鬼会不会蓄意搞破坏?

    “应是皇叔与皇伯父的离世,让汗阿玛觉得世事无常,情绪上起伏波大了些。”

    这就掩去了关键性推测,而说:“你在制钟处呆了近两个月,没在他面前晃悠,他有些想孝顺的老四了,表现也就不同。念着哪个儿子,也就对其严厉些。”

    “是吗?”

    武拂衣是不够了解康熙,并且在面圣时碍于礼数规矩不能全程直视皇上,无法捕捉微表情与微动作细节。

    但眼前对于胤禛又是不同。

    下一刻,倏然出手,直接捏住他的左手两根手指。

    胤禛猝不及防被捏手,想甩却又甩不开。“你做什么?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少冤枉人,我才没动脚。”

    武拂衣却没松手,还把胤禛的手指给提起,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是友情提示你不要撒谎。刚才注意到你在思考皇上的用意时,尽管面无异常,但手指微微颤了颤。这可能是激动的微动作。”

    胤禛:不好,被发现了。

    也是绝了。老鬼观察他,怎么就观察地这般仔细。

    武拂衣可不就要观察仔细,谨防被坑,也能更好坑人。

    至于胤禛激动的理由,不可能是他刚刚说出口的,康熙感叹年事已高就渴望多见一见孝顺儿子。

    有个词叫做欲盖弥彰。

    瞬间联想到胤禛能为之激动却又要隐瞒自己的事。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小心眼了?”

    武拂衣一针见血,“你认为我会在四阿哥夺嫡的路上故意拖后腿,制造重重障碍。所以不说皇上已经留意起四阿哥继位的可能性。”

    胤禛被点破心思,但撑着不能认。

    一旦点头承认,老鬼必会趁势而为,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

    他似被冤枉般不屈服地仰首挺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不认,是吧?”

    武拂衣也是干脆,反正她能够无欲则刚。

    “行,认不认都没差。改明,我就向皇上邀功,主动要求找些差事做。树立不争不抢的形象困难,破坏它还不简单。”

    说罢,起身就走,以示自己不惜鸡飞蛋打的决心。

    即便破坏了康熙心中的老四形象会引发坏结果,再差也就是圈在京城一辈子而已。虽然与自由去浪的心愿相差甚远,但谁还不会宅呢。

    胤禛见状,立刻反拉住武拂衣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