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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巡刚刚开始半个月,雍郡王就掉队了。

    坊间传言,起因是武侧福晋病重,让雍郡王决定带她上岸就医。

    流言传得有模有样,不只一人见到四阿哥为此神色憔悴。

    别看雍郡王平时寡言冷情,但做事恩怨分明。武氏不只是后宅女眷,更是为牛痘实验做出贡献的英勇之辈。

    武侧福晋可能不适合行船,说不定到了陆地上脚踏实地就能病好一些。

    雍郡王没有为了紧跟圣驾就抛弃武氏,还带上了两个孩子一起上了岸,晚一些再往江南方向出发。

    这样的举动固然有情有义,但部分人嘲讽四阿哥是傻的。不就是一个女人,能比谋求圣眷重要吗

    南巡最重要的就是随着皇上一块走,最好是杵在皇上的视野范围,才有谋得各种被委以重任的机会。

    不论南巡队伍有何流言蜚语,三月中旬,一支十四人的旅行队出现在河间府地界。

    正是便装出行的武拂衣一行人。

    获得了康熙的批准,雍郡王扮成从盛京到江南寻亲的商贾,姓甄名偲,谐音就是真四。

    其余人,包括康熙配备的六名侍卫,所有人都使用化名。

    更是让苏培盛要掩饰住太监身份。商贾之家,哪有能用到太监的。为了叫的方便,就称呼苏管家。

    给其他人的假名,武拂衣叫得颇为随意。

    让弘晖叫了甄军,给弘昐叫了甄分,然后对外宣布武侧福晋位贾氏。

    胤禛无话可说,他对这些称呼没什么意见,反正老鬼总有一套说辞。为什么命名为贾氏,可不就是假的谐音。

    自从他亲眼目睹老鬼对他的脸涂脂抹粉之后,精神耐冲击力大幅提升。

    不愿意承认武拂衣化妆的技术不错,成功地瞒天过海,打造了雍郡王忧心忡忡而精神不济的模样。

    与其想那些叫他哭笑不得的事,不如想叫他心情愉悦的事。

    这次,弘昐与弘晖的表现不错。

    在被告之武侧福晋为一家子单独出行而装病,两兄弟没有露出半分破绽,更没有因为不能跟随康熙而失落。

    胤禛注意到后一条,因为此次太子家的弘晳也在南巡队伍中。

    哪怕以武氏的身份无法见到康熙,但老鬼也提了弘晳三不五时往皇上面前凑,颇有皇上最宠爱孙子的架势。

    太子骄傲,打小就不屑与兄弟玩到一块,但对兄弟不至于于完全目中无人。

    弘晳的教养却很成问题。他不是第一个出生在毓庆宫的孩子,但长兄未曾有名字就夭折了。

    于是成了康熙的长孙,因为是太子的儿子而自幼受尽宠爱。对于同辈或年龄相近的叔叔们都是不屑一顾。

    随便举个例子,在上书房就与十四发生过冲突,更不提殴打大臣家进宫做伴读的孩子们。

    康熙却没有严厉责罚弘晳,而是粉饰太平地把事情揭过了。

    胤禛无法确定康熙的做法,是因为溺爱长孙多一些,还是另一个不可说的理由。

    不讲原则的疼爱是为了麻痹多数人的认知,让人们以为太子依旧受宠,所以皇上爱屋及乌。

    太子十几岁时,康熙虽然疼爱他,但也要求甚严。与如今对待弘晳的溺爱似是而非。

    溺孙如杀孙。

    康熙会不懂吗或是懂了,但已经收回了对太子及其孩子的单纯亲情。

    胤禛与康熙相处,无法不多个心眼。而不论弘晳究竟为什么受宠,别让弘晖与弘昐受委屈是最重要的。

    两个孩子能晚一些进宫念书就晚一些,能别和弘皙同路就别同路。否则一旦发生冲突,即便康熙真心认同四爷家的孩子,却也不知道会表现出哪种偏向。

    为了这一点,胤禛可以苦兮兮地装病,也可以瞧着老鬼随意装扮他的身体,那都值了。

    武拂衣听了胤禛的顾虑,真为难他对康熙的想法琢磨得如此透彻。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反正总结起来就一句,没皇上管着的单独出行就是爽。

    从河间府出发,一路向南好似春游。

    不差钱,又有大把的时间慢悠悠行路。

    瞧着感兴趣的小餐馆就去吃一顿,瞧着有趣的集市摊位就驻足停留,美名其曰带孩子们了解物价。

    至于怎么看皇上派的六个护卫

    这就要看心态了。某种程度上,无欲则刚。能不把人当成眼线,而是将人当做了免费保镖。

    武拂衣何止心态好,更是想借着六个侍卫之口,反向对康熙输出该多派四阿哥出去走走的观念。

    更是趁着胤禛顾虑弘皙在上书房制造出的不良氛围,开始对他进行了新一轮的真心建议。

    “你不希望孩子卷入无意义的争斗,但弘昐的年纪到了。一旦皇上开口要弘昐去上书房,这事拒绝不了。除非天高皇帝远,弘昐不在京城。”

    胤禛心如明镜,老鬼又开始忽悠他了。这才出来一个月,就想着接下去十年最好都能在外头玩耍。

    “消停些吧,这次南巡恐怕不似以往般平静。否则,汗阿玛也不会最后同意让我们单独出行。”

    结合之前收到的消息,这次南巡恐怕要收拾索额图了。

    四阿哥离开南巡队伍时,索额图本人仍旧在京城待着,但他的安稳日子指不定还能有几天。

    康熙能让四阿哥以找人装病来脱离队伍,指不定就是要以同样的招数考验索额图。还叮嘱几个月后江南汇合就行,四阿哥没必要在中途折返。

    这里面就有暗示意味了。

    假设四阿哥半道听闻了谁病了的风声,也不必着急,因为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编的。放任老四离开,是不让他牵扯其中的一种保护。

    胤禛无法确定康熙会否再给四阿哥第二次便装出行的机会,但在风雨欲来的时候,老鬼别总跃跃欲试的顶风搞事。

    武拂衣却持有不同意见,“浑水才能摸鱼,趁火便于打劫。能够远游的机会都是用智慧争取来的。”

    胤禛冷嘲,“你可不只是用智慧,还加了几分赌性。似那杂耍走绳索,大风一吹就摔得哇哇大叫。”

    听这话说的,走钢丝有风险,她是明白的。

    武拂衣还是听进去了,她做事不刚愎自用,愿意聆听逆耳忠言。

    “对,你说得对。我们把握好尺度找到合适机会表明态度,就是那种「父皇,儿臣很敬仰您,愿意为您分忧解难又不求名利,所以才要远行做实事」的态度。”

    胤禛信了老鬼说的尺度,但他不免怀疑能有让这种尺度生效的契机出现吗

    南行还在继续。

    没有沿着大运河行径,而是进入山东地界。

    计划带着孩子们去吹吹海风,然后沿着海岸线南下,从黄海到东海再入金陵。

    这一路没遇上匪盗,治安还算太平。

    但观察普通百姓生活,远远称不上丰衣足食。近些年对税赋的减免,只能说让人们勉强温饱。

    想在小村庄借宿,却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欢迎外来客。哪怕愿意出钱,多的是人家不愿意出租床位。

    理由倒也简单,村里不希望突发事件打破平静的生活。外面来的人,意味着不确定因素,谁也说不准会带来些什么。

    找不到客栈,借宿寺庙或道观是种不错的选择。

    四月十七,非年非节。

    车队朝着胶州湾方向去,黄昏时分遇上天色变化,恐怕有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