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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六百一十七年,隋朝大业十三年。

    这一年,在天下大乱、风雨飘摇的大隋王朝大业末年之时,阿姮、杨广与一双子女杨杲、杨琼相守在江都扬州,虽然表面上的扬州仍是岁月静好、歌舞升平,暂时未曾感受到外界之大隋天下大乱,虽然杨广日渐逃避各地叛乱的军报而渐渐对天下大乱视而不见、麻醉逃避、颇有英雄末路之感,但阿姮虽然一样痛心天下百姓和她与爱夫杨广的大业江山,却无法眼睁睁任由他们的大隋大业江山就此隳灭、再一次亲历目睹切身的国破家亡。故而,阿姮虽然无法劝动爱夫杨广真正正视而今大乱的大隋天下,但她自己却一直暗中密切关注着而今大隋天下各路叛贼反军的一举一动,尤其密切关注着关陇贵族出身的大贵族、阿姮十分清楚地洞悉了然他们反隋而有称王野心的唐国公李渊与许国公宇文化及。

    这一日,扬州阳春三月,满城玉莹琼花盛放,杨广与阿姮夫妻二人趁着春光正盛、正于静暖阳光之中相拥坐守在江都宫的琼花花海之中。彼时扬州三月,江都宫中一天一地的琼花微雨在阳春暖阳的温柔倾洒之下把亲昵依偎的阿姮杨广夫妻二人的琴瑟在御、岁月静好衬托得更加唯美温情、时光沉醉。

    此时,阿姮正靠在爱夫杨广的怀中、随手拨弄着琴弦而婉声吟唱着她和爱夫杨广当年在江陵皇宫中许下永结同心之愿的《江陵女歌》。伴着阿姮空灵的琴声、温柔的吟唱之声和他们夫妻二人那再熟悉不过的“同心结两头”的永恒爱情誓言,杨广透着碎金暖阳温柔凝睇着琼花树下抚琴吟唱的爱妻阿姮、轻柔地为她拂去发间衣上细碎的琼花花瓣,眼角眉梢皆是沉醉如当初少年的无尽温柔与深情,仿佛举手投足、清浅一笑之间就能轻易染醉了扬州三月、十里琼花。

    望着温柔抚琴的阿姮,杨广一手缠绵绕着阿姮的如云青丝、一面深情缱绻地望着阿姮无尽深情:“‘拾得娘裙带,同心结两头’。姮儿,当初在江陵夏日之中你我的荷塘初吻和《江陵女歌》的定情誓言都还历历仿佛昨日。可不曾想,竟然这么多年的岁月就弹指一挥间过去了。山河变易、人事全非,可唯有这扬州琼花树下,岁月温柔不负你我夫妻二人。”

    听到爱夫杨广如此深情痴语,阿姮嫣然一笑、眉眼盈盈、深情如许胜似一天一地的扬州琼花:“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琼花不落,此情不灭。”

    听闻爱妻阿姮与自己一般的一往情深,杨广沉醉展颜而笑,望着爱妻阿姮的目光羡煞扬州的三月春色、十里琼花。

    看到爱夫杨广的笑颜,阿姮更是明眸流转、巧笑倩然:“广郎,我看咱们的杲儿倒是把你我二人的忠贞深情一点不落地继承了!近来啊,我看杲儿可是经常往扬州城中跑,尽是去找他的心上人楚宁姑娘了!”

    听到爱妻阿姮提到他们的爱子杨杲,杨广眼底更是溢出了无尽深爱与骄傲:“哈哈哈,好好好,杲儿果然是你我二人的好儿子!有喜欢的女子就勇敢地去追求、有雄心壮志就大胆去施展抱负,这才是我杨家好男儿!姮儿,看来你我很快就能当上公婆了啊!”

    听闻杨广此语,阿姮亦是莞尔认可。只是,由爱子杨杲的爱情想到爱女杨琼的爱情,阿姮却是有些为难:“杲儿虽喜欢上一个南方平民女子是有些不合门阀联姻规矩,但这到底还好些、到底影响可控。只是,咱们的琼儿似乎对世民情有独钟,这着实难办啊。”

    杨广听到阿姮此语,本来欢笑喜悦的英朗眉目间瞬时蒙上了一层阴翳甚至怨怒:“虽然琼儿若实在喜欢世民,我绝不惜为了咱们的宝贝女儿做恶人晋简文帝司马昱第二、梁元帝萧绎第二,但我到底从心底不希望琼儿嫁给李世民啊!咱们二人的宝贝女儿却要和别的女子共享一夫,着实令我心痛不忍。况且……现在看来李渊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杨广此语,阿姮心内一噔,不由得也收了方才的欢笑之意有些担忧地望着爱夫杨广道:“广郎,你……你看到了关于李渊的奏报了?”

    闻言,杨广无意识间放下了指尖对爱妻阿姮的如云青丝的缠绵纠缠,望着远处盛放的莹莹扬州琼花眼底竟透出了彻骨冷意和帝王威严:“虽来近来各地叛乱或异动的奏报我多不愿浏览,但李渊、李世民父子虽尚无异动但却如此收买人心,实在是居心叵测!我如此信任倚重他这位表哥,他却如此枉负我一番信任!不过我量他们李家也不敢行谋反的大逆不道之事、更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李家而今所有恩荣都是我大隋皇室所赐,量他李家也不敢如此不信不义!故而,我便暂时先缓一缓对李渊一家的出手,先暂时留着他安定北方吧,毕竟此时尚可倚仗的亲信不多。但若他李渊真的敢意图谋反,我一定绝不手软、一定诛杀他李家全族!”

    阿姮听到杨广此语,眉目黯然,想到曾经自己的陈朝灭亡、刚入隋时和知己李渊结下的反隋同盟便知道李渊反隋之心已定。可若此时自己把李渊隐蔽的反心直接告诉广郎,只怕李渊全家都会立即命丧黄泉或是逼他现在就造反。故而无论是出于对自己难得的知己好友李渊、窦灵胧夫妇的知己友情亦或是自己和爱夫杨广的大业江山考虑,阿姮现在都不能把李渊早已有的野心和反心直接告诉爱夫杨广。因而,此时此刻,阿姮只能避重就轻地和爱夫杨广感慨唏嘘天家亲情的残酷事实:“广郎,你对你自己的四个亲兄弟从不手软、屠戮殆尽、赶尽杀绝,却唯独对你的表哥李渊相对亲厚。我曾经还有些疑惑不解,认为兄弟手足之情本不该出现在你的王图霸业之中。可现在我却是全然明白了,你之所以不动李渊只是觉得他无足轻重、不害己利益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兄弟亲厚。”

    听闻爱妻阿姮此语,杨广侧首深深望了阿姮一眼,没有否认,眼底却是似海幽深、声音里却道尽帝王威严:“姮儿,你我同样生长在皇室,你最明白,皇室之内、皇权之下,鲜有真正的人性和亲情,多是扭曲的权欲。或许在普通家庭里,友爱是主要;可在我们皇室里,争斗才是主流。对于我们生长皇室的皇室成员而言,大多时候,兄弟只是你潜在的威胁。是,姮儿,你说的没错,若是李渊是我的亲哥哥,他早活不到今日了,我又如何会一直亲厚地喊他‘渊表哥’?我之所以容他李渊,不过是因为他无足轻重而已。若任何人敢威胁到我杨广的皇权地位,就是亲兄弟我都照杀不误、何况只是表兄弟!”

    杨广此语如此直白露骨,道尽皇权霸业的扭曲残酷、权力争斗的血腥真相。

    “广郎,我……明白……”听到杨广此语,阿姮眼中没有任何鄙夷之意,反而是因为明白、所以懂得,更是敬佩杨广的真实与坦荡。其实古往今来,所有的权力斗争都是无情至极,扭曲人性中一切真善美的东西,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其实大多数掌权者明明是靠权谋斗争的非正义手段取得权位,却一定还要把自己掩饰打扮成伟大光明正确的圣人,都一定要粉饰打扮地戴着虚伪的道德面具、虚伪地占据着道德至高点而羞耻于承认自己的野心和欲望。杨广确实是无数以正常伦理里非正当、权谋斗争中见怪不怪的方式的夺权者之一,可他勇于坦荡承认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而不像其他的夺权者一般虚伪矫情,便已让阿姮敬佩至极。杨广是为了权力做了一些不当之事,但至少他敢于面对和承认;而多少其他的夺权者干了同样甚至更无耻的夺权行为却不敢承认、还非要把自己虚伪打扮成救民于水火的光鲜圣人呢?

    在此对爱夫杨广的认可与赞赏之外,阿姮却还是不得不提醒杨广来自宇文化及的威胁:“只是,广郎,关陇贵族之中,除了李渊的威胁之外,宇文化及的威胁也不能忽视啊!”自从上次宇文化及再次强要阿姮未遂、彻底暴露了他谋权篡位的狼子野心之后,阿姮便特意加紧了对宇文化及的监视。然而,宇文化及的种种不臣举动让阿姮十分忧心。以宇文化及的无耻和疯狂以及他现在拥兵自重的军事实力,阿姮实在担心他很有可能会直接威胁到她和杨广。

    杨广听到阿姮此语,扬唇一笑却不甚在意:“老臣宇文述虽然已故、宇文化及固然是个浪荡登徒子,但这一路走来宇文家的扶持之功不少,我却还是相信宇文家的忠心的。不然,我也不会把右屯卫将军、禁军首领这样的切身命脉之职交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