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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谢绾颔首说:“他这样的人看似痴情,但其实心里只有他的辽国,只有君临天下的野心,其他那些儿女私情,通通都得靠边站。”

    “但其实这样的人才适合做皇帝。”李承清轻声说道:“如你这般,太重感情,反而对国无益。”

    谢绾静静的举杯品酒。

    半晌,她才再次开口,却转移了话题,问道:“一个月了,还是没有沈安的消息么?”

    “不,这次有了。”李承清坐到她对面,斟酒满上,敬谢绾,一饮而尽后,才接着说:“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他,只能说,有了个怀疑的对象。”

    “谁?”谢绾立刻坐直了身子。

    “一个和尚。”

    “和尚?”

    “面目狰狞的和尚,像是被大火毁了容。”李承清说道:“法号阑昭,像是忽然出现的一般,虽能査到过往,但能査到的那些过往看起来……太过完善完美了,反倒像是伪造过的。”

    谢绾双眼微眯:“阑昭……”

    念叨着这个法号,她脸上闪过了丝丝温情,嘴角也不由轻轻扬起。

    但很快她便皱起眉:“毁容?”

    “嗯。”李承清颔首,想了想,又说:“我去远远地看过他,那伤疤,确实是陈年老疤,并非近些时日才被烧伤的。不过……”

    谢绾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点了起来,说道:“将新伤做旧的法子,该有很多吧?”

    “很多,成本最低的就是用姜汁。不过姜汁擦出来的伤疤太过狰狞,有经验的一眼便可看出。他的伤疤倒是比较精致许多,估计是用了许多珍贵草药配置出来的药液做旧的疤痕。”

    谢绾若有所思道:“可要将伤痕做旧,前提是得愈合。严重的烧伤,一个月时间愈合本就够呛了,更何况做旧伤疤还无可避免的会导致伤口更难痊愈……”

    “我会去査,但需要时间。”李承清笑道:“他不出现,你没法好好的做皇帝。”

    “对不起……辛苦你了。”谢绾说道,想了想,又说:“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见见他。”

    李承清颔首:“可。晚些时候,我会以遨他做我门客为由将他请到我的府上,今晚你便从宫中陈华殿旁兰台前的直道秘密出宫,入我府内,我自会安排你们相见。”

    “多谢。”谢绾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原以为还要费些口舌……

    李承清摆摆手,又敬了谢绾一杯酒,便道:“微臣告退。”

    谢绾颔首。

    夜。

    帝都自是万家灯火,宛如白昼,依旧热闹非凡。

    大梁国除了边陲之外,不兴宵禁,才有这般景象。

    李承清换了一身常服,只带上阿蛮一人,屏退左右,悄悄来到兰台边,走入直道当中。

    直道,其实是条十分特殊的道路。

    从皇宫内到北城门这一段,直道是完全封闭的,两侧高墙五步一岗,十步一亭,戒备森严,除大梁皇帝本人,与得到了皇帝谕令的部队、亲信之外,任何人胆敢踏入其中都是死罪,定斩不饶。

    包括皇后与太子这等尊贵无比之人,也是如此。

    北城门,即宣武门之外,则直通北疆与大晋交界之处,沿途还有驿站补给等。

    若战事起,大梁军队自直道出宫,最快两日便可抵达三千里外的北疆。若战事没那么吃紧,三到四日,也可输送二十万大军过去。

    这是大梁最重要、最根本的军略武器。

    当然,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为大梁祖训。是以若北疆沦陷,即使没有沿途补给,敌军七日之内也可通过直道军临城下,直入皇宫。

    这是勾连大梁帝国中枢与北疆的大枢纽。

    同时帝都之内这段直道两旁,则是各个王公大臣的府邸,这些府邸的后门也都开在直道两旁的高墙上。

    这却是八十年前一位暴虐的先皇,为了宰控大臣,随时突击检査而做的设计,但到现在该设计都为作废。

    直道两旁的士兵,见到谢绾,便知她所为何事了,当即视而不见,继续尽职尽责的巡逻。

    出了皇宫,便是李承清的新府邸。

    离皇宫最近,意味着最受荣宠。

    来到后门,谢绾按照先前约定好的节奏,三敲两拍五敲三拍的顺序叩响了门。

    随后便有侍女将门打开,恭恭敬敬的迎请谢绾进去,奉上清酒。

    不一会儿,李承清赶了过来,瞧见谢绾只带了阿蛮前来,眼中闪过些许感动神色,便说:“一切妥当,阑昭和尚马上便会过来了。”

    谢绾轻轻点头,双手不知不觉中抓住了纱裙。

    她抓的是如此用力,以至于指节都微微发白。

    此时此刻,她心里有些患得患失,紧张不已。

    “沈安……真的是你吗?你……果然没死吧……”

    不知等了多久,似乎只有十来个呼吸,但对谢绾来说,却仿佛十个月那么漫长。

    终于,脚步声响起,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距离有些远,门口又是昏暗处,谢绾看过去,却只觉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宛若雾里看花。

    但……

    谢绾对这身影太过熟悉了。

    即使他披着宽大的袈裟,似乎还戴着斗笠。

    因为这道影子,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来人……可是阑昭和尚?”她颤声问道。

    “回陛下,正是贫僧。”和尚回道,随后迈开脚步,走进了些。

    谢绾甚至颤抖起来。

    是这个声音没错,虽然他刻意变了声,但谢绾还能听出他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