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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怀远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一时有些踟蹰不定。

    自己有多少本事自个儿还不清楚么?就怕这点银子还没捂热乎就给输没了,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偏夏姐儿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小丫头片子直戳戳地指他一人坏了整个家,竟半点掩饰都没有!平日里柳姐儿尚且不敢同他顶撞半句,真不知这丫头哪来的胆子。

    深感失了作为父亲和男人双重尊严的宋怀远不禁气闷,捏着银子就往大树头去。

    活了百年的老树枝繁叶茂,浓荫下一阵闹哄哄的吆三喝五声,惊飞枝头的小雀儿。

    倒比上回还要热闹许多。宋怀远支起脑袋望过去。

    人堆里有两名面生的年轻公子哥儿,一身锦衣在一水的粗麻布衫里分外扎眼,身后还各候着两名小厮。宋二虎对此二人那是点头哈腰的,笑出一脸菊花褶儿。

    “哟,怀远老哥来啦。”宋二虎过来一把勾过他肩头,还不忘从眼皮缝里打量他手里的几两银,顿时热情加倍。

    “这两位公子是……”宋怀远问道。

    闻言,两人中那名蓝衣公子朝宋二虎使了个颜色,宋二虎便立即会意,打着哈哈说:“来的都是我虎子的朋友,都是朋友。”

    搭在肩上那只手瞬间收紧,箍得宋怀远一时喘不过气儿来,宋二虎压低声音说道:“这两位是贵人,可不能胡乱打听,要玩就玩罢,你管那么多干嘛嗐!”

    宋怀远咂咂嘴,好吧,他不过是随口一问,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只是他银钱不多,他们要是玩大的,他估计玩不起。

    没想到两位公子哥儿却十分和善,笑得如沐春风,表示他们玩的也并不大,大家随意玩玩便是。

    如此宋怀远便放心了,撸起袖子就开始掷铜钱,一时半会儿手气还不错,赢了小几把。

    倒是那蓝衣公子,连输几把后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把小厮腰间系着的银袋子给一把抢过来。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半句异议也不敢有。

    他盯着宋怀远,心道原先他还赢得好好的,这老小子一来,能黑他手气似的,再没赢过一把,便一时有些恼火,倒也不是输钱的恼火,而是在一群乡野村夫面前丢了面子的恼火。

    他举着钱袋子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大声道:“赌这一局几个钱的有什么意思?接下来我们来玩点大的!”

    众人赌得气血正热,早就昏了头,莫不是捧场地跟着起哄道“好!”“玩点大的!”

    连宋怀远都摩拳擦掌的,嚷了句“好”,端的一脸你尽管来,我接招便是的得意神色。

    “玩点大的?”有质疑声突兀地响起。

    谁有意见?蓝衣公子不满地抬头张望,欲要揪出这个不识趣的家伙。

    却不成想见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虚空中感觉被当头一棒,身子顷刻间就软了。

    “爹……”蓝衣公子欲哭无泪。

    只见那一身官服的李县令赫然站在人群外,身旁还立着另一位官服着身的中年男子,自然是孙主簿。

    李县令今早出门时,见儿子还在家里,心想这小子最近倒乖觉,让他安心不少。没想到来了衙门不过一个时辰,就有人来告诉他,这人又偷跑去赌博了。

    一开始李县令还不信,这夏江县敢开赌坊的,莫不都让他带兵给捅了老窝,捉了人到衙门里打上一百军棍,如今都捂着屁股躲窝里不敢冒头呢,哪还有胆子敢白日纵赌?更别提还敢带他那儿子一块。

    可来人说贵府公子自然不敢在城里做这事儿,但他跑去乡下了呀。

    李县令这才叫人回府一打听,那不孝子果真不在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后,他便风风火火地点兵带,直冲小枣村而来。

    孙主簿见到自家那浑小子也在,立时“哎哟”一声,苦着张脸再不敢抬头,就怕县令大人的眼刀子能把他给活活刮了皮。

    小枣村的汉子们为李县令的威严所慑,一时大气不敢出一口。

    唯独宋二虎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他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难得出趟城也只是去云娘处,云娘做的是皮肉生意,有银子便是爷,自来对他是一口一个爷地捧着,哄得他飘飘然,倒忘了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了。

    “你们是什么人!”他喝问道,转念一想又改口,“若是来一起玩的,来便是,带这么多家伙几个意思?咱这可是正经关扑,可不会看你们人多就让你们赢哩。”

    李县令差点没被宋二虎这愣头青发言给气歪倒,眼一瞪胡子一吹,摆摆手,示意手下差役们直接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