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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花落。

    人间。天上。幽冥。

    相爱的,没有别离。

    相怨的,没有遗忘。

    ◇

    蚩尤又死了。

    三界,算是又恢复和平了吧。

    是个令人兴奋的日子呢。

    可是,什么生灵才有资格开心呢?

    可无论怎样,凡人,终究是应该开心的吧——三界中,再次“除掉”蚩尤的可正是四位凡人:南赡部洲大唐境内独立于巴蜀之地隔世修仙一派『蜀山仙剑阁』的水月影;江南之境鲜有人知的『素心阁』中的弟子,木青衫;地处南赡部洲西牛贺洲二洲外,南海西海交汇处,名为『长寿仙舟』的岛屿上的『灵台方寸山』菩提祖师座下弟子兰燕儿,以及东海之东东胜神洲之上『避世仙居』里的梦清凝。那一场场持久的战争里,用尽他们的浑身解数,虽然伤痕累累,但是终究平定了这场令玉帝也恐慌害怕的劫难。

    而作祟的又是什么人呢?

    是妖孽,是邪灵啊!

    以玉帝的性格,再加上王母的教唆,他们还能够活下去吗?

    ◇

    “如何是好啊!难道,终究逃不过这样的灾难么?”尽管蚩尤被重新封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但在那深深黑暗的幽冥之中,貌显苍老的地藏王还在那间阴暗的房间里徘徊不定——这般苍老,确是他的本相。只是,他还从未曾这样子彷徨无助过吧。

    的确,幽冥地府,在三界的定义中,虽仍属仙家境地,好歹也算是为仙界办事,但终究会有些不厚道的神仙用些闲言碎语来诋毁这个拒绝上天宫封神西天封佛的地藏王。更何况,在地藏王手下办事的也都是些鬼类亡灵。

    『地狱清空』。这世间上除了他,还有谁会做这么无聊的梦啊!而那玉帝老儿对他也失去最后的信任了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为了天下苍生,他可以不要封赏,一个人在这地狱的最深处了听万鬼的哀号而丝毫不动,他也可以一个人为了地狱清空而甘愿与千万厉鬼做伴。可这三界之中除了她,还有哪个人会愿意相信自己不会动摇自己的气节呢?近墨者黑!铁定的规律,任他再清高也抵不住别人的恶言中伤啊!

    “女娲娘娘,请您保佑这个孩子吧!”而她,早已被贬谪继而失去生命而化作飞灰了的女娲娘娘,沉睡到另外的世界里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来帮到这个可怜的老人了啊!

    ◇

    那个可怜的孩子,依然静静地躺在那张薄薄的毯上沉睡着。她还不会哭泣。或者说她还不曾醒来过,所以,他也还不曾听到过她的第一声啼哭。她是只精灵,却也不是精灵,准确地说,她是由一堆骨头拼接而成的尸骸,靠着地藏王每日输给她的灵气一直『苟活』到今天,仿佛,连呼吸都不曾有过。

    她在那里睡着,一如既往的,让人怜爱的模样。她并不是个婴孩,而是一个失去了命魂的可怜孩子。按理说,失去了命魂的人,其它的二魂七魄应该早就散了,可她的却偏偏还好好地附在她的身体之中。也许是因为她是个不一样的孩子吧,也许是因为她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吧,又或许,只是因为有高人施法守护着她的魂魄而已吧。没有人知道确实的原因,包括地藏王。虽然也许女娲娘娘知道,但可惜,她已经不在了啊!

    很久以前,女娲娘娘送她到这里来的时候,便说要保护她的魂魄不散。于是才有他留在这地方给她补灵气,在这里寻找最后的生命之源以浇开她的生命之花。那个时候,她的命魂早已消失,还好有女娲娘娘的祝福才有机会等到他采来生命之源。

    那泉水在她的身上慢慢地流动,而她的肉身却一点点化作飞灰,在女娲娘娘和他的面前消散完全了。然后,那朵绚烂的生命之花便开在了那个地方。时间一天又一天地流逝,花里结出的果实里孕育出了她。可是,她却不是个完整的人。除了脑袋和四肢与普通人一样之外,在她身体的位置上却始终没有出现过肉的痕迹。只有骨头!

    那个时候,女娲娘娘便给她留下了一个美丽的名字——骨精灵。而他也继续留在这黑暗的地狱深处,既为了自己的理想,也为了这个生命之源孕育出来的孩子。

    缓缓地,她的眼睛似开始了转动,似凡人沉睡后醒来之前的征兆。“她要活过来了吗?”亦或者,只是像很久以前一样,只是单纯的眼珠转动转动,到头来却都不曾醒来。地藏王有些担心。

    若是她真的醒来,那她会是个怎么样的孩子呢?生命之源又会把这个没有命魂的孩子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甚至,他很恐惧。传说中,生命之源会把每个孩子变得非同一般。就像曾经的蚩尤一样,由一个普通的人的尸身转化成三头八臂的魔物!毁天灭地的悲剧啊!那她会不会也是个怪物?或许只是个普通的小魔女?

    ◇

    东海之滨,海水依如从前那般潮起汐落。偶尔地,在沙滩上还会留下一行螃蟹的脚印。

    天上,一轮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穿过遥远的时空,静谧地铺洒在世间的各个角落。是安详,是温暖,也是清幽,更是寂寞。

    又是一轮月圆之夜,又是一年中秋时节。

    还是在那片广阔的迷雾之林边的沙滩上,一个身影单薄地站在那里。海风徐徐,吹动他的衣衫,吹乱他的发髻,也吹皱他的心湖。寒枪插在身后一丈的地方。悼灵提携着一篮白色秋菊花瓣,偶尔地抓出一把,散落人间。

    “二哥哥,对不起。小白无能,直至今日还是无法找出诛灭邪灵的办法。那溟澄,小白也只能将他封印在东海之中。还望二哥哥保佑,不要让他逃出结界,为祸人间。”

    待到那篮中菊花散尽,他也便退回到寒枪身旁,对着月,一壶冷冽寒酒下肚,灼得他是浑身发烫,却也是那般呆坐着,独自唏嘘。

    ◇

    “六年了啊……”一声叹息。

    潮水声声,掩住轻柔的小碎步声,绯红的凤羽轻衣,欲言又止的昊空姑娘静静地站在这森林边缘看着他,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不近去,也不叫唤。

    六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在这里等着他来,但却从来也不敢上前去和他说上一句。她只等着,等着他散尽花瓣,等他呆坐到天明,等他祭完兄长,等着他一个人离开了,她才黯然地离去。不复从前。

    从来的,她都只这般默默地等着。心里,那段放置不下的往事,就如同他的寒枪一般,即使天再黑,它也会发着银亮的光芒,那般醒目,那般刺眼,那般无情地灼痛她的双眸。那是她终究也挥之不去无可逃避的劫难。却不知道,这悼灵何时才会把那寒枪指向她,然后生硬地戳进她的胸膛,就宛如当年她执起他摔落的寒枪狠狠地刺入睚眦心口一样,带着冷漠,带着淡然,也带着凄楚。

    ◇

    “你来啦,昊空。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边的。”他开口了。

    六年来,第一次,他又对自己说话了。只是,这番客气的语调却也让她甚是忐忑不安。倘若,他直接杀了自己,那倒是痛快了!可偏偏,却又这番!到底为何?

    她犹豫着,甚至想遁空而去。只是,她那颗纠结了那么久的心,会舍得吗?

    “过来吧。我不怪你了。”转过头,他看向她藏起身影的地方,柔声惬意,“你不过来,那便是要我过去你那儿了,是吗?”

    听了这话,纵使心里挣扎得再厉害,她也终于还是走过去了。

    ◇

    面对面的时候,她才觉得,他的脸,清减了许多。“我……”

    “什么都不必说了。什么……也都不用说了。”

    短短两句,算是划清楚恩怨情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