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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澈怀里的坛子被一箭射穿,仅仅只是眨眼之间,裂开的瓷片缝隙里,有风沙灌进,很快带飞缕缕灰白粉末,卷积在风中,不知携去何方了。

    那支箭触及他的肌肤后也变成了树枝。

    “不!不!不要走!”

    青年慌不迭起身,几度破音呼叫,张开双手胡乱朝空中乱抓着什么,这时他怀中破碎的瓷片纷纷掉落地面,残留的最后一点灰白粉末也随风散去,与无数沙砾一样去向未知的方向。

    手心里竟什么也没留住,只有匆匆流过的沙砾,此外再无其他。

    蓝澈只觉身体里某些重要的东西随着粉末追逐而去,且永远不会返回,他心里顿时空缺了一大片,好像被人突然剜下一块血肉,只剩下刺心刺肺的疼痛。

    他跪倒在沙漠上,慌慌张张扒拉着地上的碎片和沙土,企图看见一丝灰白色的粉末。

    “阿翡你回来,你不要走……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们还要去蜃楼之境……”

    呼喊近乎失声,才从喉咙里发出,却立刻被狂风呼啸着带走,卷入无人回应的黑夜里。

    他手指下不断有藤蔓长出,又不断枯萎,又随风飞远。

    “求求你了……不要走……”

    碎片割破了肌肤,渗出泛绿的血,而他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一遍一遍地翻找着,低呼着,几乎无视了周围一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由自己的意愿去行动,固执得像个孩子。

    眼前这人还是蓝澈吗?还是那个静若处子青涩寡言的蓝澈吗?

    霍风瞪大眼睛,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在他印象中,蓝澈就如同一潭沉寂的静水,甭管外界起了多大的风,扫过水面时,也只掀起小小的涟漪,小到很难让人察觉。

    即便是初次见面时,面对他的突然袭击,也未曾表现得如此惊慌失措过。

    那坛子里和霍风最初的预料一样,是位女子的骨灰,同行两个月以来,蓝澈都将它抱在怀里,从不单独搁置,就是夜里睡眠,也未曾离手,有时还会对着坛子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气亲昵,动作温和,仿佛怀里抱了位睡去的情人。

    而今,他心心念念的“情人”就此离他而去,连一粒骨灰也没留下。

    换做自己,也会跟蓝澈一样伤心吧?会的吧?

    霍风有些茫然,脑海里蓦然浮起一个婀娜的影子,很快一闪而过,他无奈地摇摇头,甩开那些记忆片段。

    回过神,瞥见身旁发愣发傻的老二老三,霍风火爆脾气噌噌上来,举刀就要砍:“叫滚还要说个请字吗?留下你们抢劫的人,给老子麻溜的滚蛋!”

    沙盗们从蓝澈身上收回视线,心知这青年绝非同类中人,是鬼是妖暂且不论,他身旁那位暴躁老头亦是不好招惹,说不定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鬼怪变的,眼下他们要赶人,同伙们也没再派的上用场的武器家伙,自然是走为上策,至于那些个抢来的废人,带上反而是累赘。

    于是便都跨上骆驼,绝尘而去。

    没了夜明珠照亮,夜更加漆黑了,天边的极光此时褪去大半光华,薄纱一般飘忽起来,仿佛随时就要消失一般,那些紫的、红的、绿的、蓝的光芒开始没入暗黑的夜幕,也或许是暗夜伸出了黑爪,要将这朵绚烂的极光花掐灭在地平线上。

    按理说沙漠里是不会出现极光的,然而在那张画了“蜃楼之境”的世界地图上,旸谷沙漠便是东洲大陆的极西之地,鲜少有人知道,旸谷沙漠的尽头是什么。

    有人说那里是一条无尽的黑暗之河,与天上的银河接轨,是死人去往轮回的地方。

    也有人说那是月亮的巢穴,是存储世间温梦的幻城,每当月亮升起之时,便是幻城打开之际。

    甚至有人说,那里其实是一道不着边际的天堑,深渊之下是地狱之门,囚禁着无数妖魔鬼怪。

    ……

    好在霍风夜视力足够强,很快看见了沙地上被沙盗凌辱过的女人,他走过去将她扶起来,那女人狠狠推开他,冲着暗夜里某个方向发泄般狂奔而去。

    霍风在后面喊:“喂!你不看看你的同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