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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季清远三个字,雨楼的心揪了起来,上次分别时还是兄妹,没想到他一回京转瞬之间,他们就成了陌生人。

    雨楼叹了一声,重新对唐嬷嬷的道:“你去请国公爷过来,说我身子不舒服,想跟他说说话。”

    唐嬷嬷道了声是,过了许久,夏宣的声音才颇有怨气的在车帘前响起:“你真的是不舒服吗?”

    “是不舒服。所以,有什么误会改天再解决吧,赶时辰要紧,咱们是进宫,不是去菜市口。想哪天去,想什么时辰去什么时辰去!”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尖酸刻薄了点,便缓和了语气:“我知道是季大哥的轿子和司兵发生了冲撞,你别找他麻烦,行吗?”

    “他是哪门子的大哥?”夏宣显然没找到这句话的重点。

    “他是你的表兄,难道我不该称呼为兄长吗?”

    夏宣静了下,道:“不是得理不饶人,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总想蹦出来,叫别人注意到他。你瞧,你才嫁过来几天,他就变着法的想打听你消息了。”

    这不是你常干的么。雨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没用的。”半威胁的道:“好说好商量你不听,那好吧,不去宫里了,我打道回府,你在这儿跟他理论罢。”

    夏宣嘟囔道:“我才下马跟他说了几句话,多是嘘寒问暖,根本没生口角,你担心什么。”然后轻轻哼了声,表示不满。

    雨楼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拉开一角车帘,露出一只美眸,对他冷声道:“怎么着,你不满吗?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嘟嘟囔囔的。”

    夏宣赶紧告饶:“我哪敢啊,雨楼,你好生坐着,我保证片刻后便起程。”说罢,拽好车帘,折返到队伍前去了。

    她则郁闷的出了口气,心想,哼,姓夏的,后悔娶我了吧,哼,活该,让你算计的美。

    好在果如夏宣所说,很快马车重新动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雨楼很想掀起车帘向外看一眼,或许季清远就站在轿边,能让她看上一眼,看看他是否健康。

    不过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她没做这个危险的动作。只是身不由己的马车行进的时候,看了眼封的严严实实的车帘,仿佛他真的站在车外一边。

    雨楼在皇宫住的日子不多,不过她已经充分的讨厌这个地方了。人一进去就像被压扁了一般,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微不足道。

    雨楼和夏宣先去拜见了皇帝和皇后,说些场面话就过去了。雨楼觉得像进庙宇进香,皇帝和皇后就是两尊神佛,她拜一拜,他们露出貌似亲善实则不在乎的笑容,匆匆的就把她给打发了。

    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皇后带她去拜见太后,皇帝留夏宣说话。高兴的是,能和夏宣分开了,心烦的是,太后娘娘可不是好对付的。

    在去见太后的路上,她用余光扫过一眼跟在身后的两个嬷嬷,心道但愿这两个人没抓住她什么小辫子。

    太后显然没把她回门当回事,雨楼去的时候,太后身边聚了几个王妃和妃嫔,正在说话。皇后带着雨楼进去,让她给太后磕了头,就把她丢在一边了。

    皇后年岁也不小了,既没青春的朝气又没老人的‘童心’,完全加入不到太后的其他人的谈话中,坐了一会,就有太监来禀告,说后宫里某个嫔妃病了,皇后借口说要去看看就离开了。

    这可苦了雨楼了,只能自己干熬着。

    她努力稀释自己的存在感,如果太后累了,遣散了她们,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就夹杂在众人中悄悄的离去,就像她悄悄的来。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夏宣过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让众王妃们退下,留她和夏宣说话。

    当然是第一种结果最好。

    她不想跟夏宣还有太后共处一室。

    现在屋内有几个女眷,除了几个上岁数的太妃,剩下几个年轻的,她都认得。

    其中朝气蓬勃,明眸善睐,笑容甜美的是康王妃,长的很像她的母亲夏宓,难怪太后喜欢,一直跟她说话。

    她记得一个寓言故事,说驴子看到猫咪被主人怀里,亲昵的舔主人,很得主人喜爱。它也照搬照学,蹦到主人身上,使劲的舔主人。结果么……主人晚上吃了驴肉餐。

    对于一个太后看不上的人,她安安静静的别做出格的事,把热络气氛的活儿交给康王妃罢。其实她也没仔细听康王妃说什么,只知道太后微笑,那么她也在嘴角抿出一点弧度,若是太后开怀的笑,她就低头笑的灿烂一点。

    雨楼很快发现一个和她一样不合群的人,立在太后身边,显得心不在焉,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气质,女子蛾眉淡扫,妆容素淡,白净的像腊梅枝头的一片白雪。

    是闽江王妃。她发现了雨楼的目光,便朝她微微一笑。

    雨楼不好意思,自己先不礼貌的看人家,哪怕是自己的嫂子,终归也是失礼了。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转机终于出现了——夏宣出现了。太监来报,说是国公爷求见。太后仿佛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来,高兴的道:“可等来了!”

    女眷们道了万安,各自退下了。闽江王妃路过雨楼身边时,轻声道:“有空过来看看我们。”语气轻柔,听的人暖心。

    不久后夏宣进来,给太后利索的磕了几个头,就被太后拽到跟前坐着了。而雨楼仍旧被晾晒在一边。

    她没什么怨言,反倒很高兴,被人漠视,总比被人记着挑刺强。她看得出太后是真的挺待见夏宣,她不禁更加奇怪了,这厮究竟是怎么说服太后的,能让她老人家允许他娶她的?

    终于过了很久,太后终于想起雨楼这个人了,道:“昭宁,去把粟米百合红枣羹给皇后娘娘送去,她最近忙着冬至宫里的筵席,受累了,就说哀家让她好好补补。”

    补一补,就用这么寒酸的一碗汤羹?分明是支走自己,她领了命,退了出去。出门后,身后跟了两个大宫女,在她身后端着托盘,唐嬷嬷们并没跟出来。

    她知道,跟领导汇报的时候到了。

    希望能说点自己的好话吧。

    待雨楼走了,太后便对夏宣道:“看到你精气神还不错,哀家这颗心可算好受了点。她呀——”自然说的是雨楼:“倒是个安静的人,这点还算不错,哀家最不喜欢那些十面打锣,九面有她的主儿。”

    夏宣笑道:“您上次不还说她小家子气么,怎么您又看她顺眼了?”

    “康王妃那样性子跳脱的,有一个就够了,多了哀家可受不了。”太后道:“哀家也想通了,反正不需要她做什么,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也就不多求什么了。民间乡野出身,这样也算可以了。”

    夏宣压抑住替雨楼辩白的心,违心的附和道:“您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扫着站在旁边的唐嬷嬷和高嬷嬷。

    他还记得雨楼交给自己的任务,把这个两个眼线,解决掉。于是,他瞅着榻上摆着黑漆彭牙四方炕桌,笑道:“这桌子竟还在,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淘气,嘴巴磕到这桌沿上,疼的我大床打滚,还是高嬷嬷哄的。”

    太后笑道:“还没让你陪哀家的桌子呢。”

    夏宣感慨道:“那时候真是人没炕沿高,饮食起居都是高嬷嬷照顾。”说着,将布满感激的眼神投向高嬷嬷:“您在太后身边也伺候了大半辈子了吧。”

    高嬷嬷铿锵有声的道:“老奴十三岁到太后娘娘身边,到今年,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四十年了。”唐嬷嬷道:“奴才比老姐姐晚一年,也有三十九年了。”

    四十年一出,果然勾起了许多回忆,太后惊诧道:“有这样久了吗?”高嬷嬷低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