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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九万山,再上天渡峰,脚力好也要两个小时,馥远棠只用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朝天桥。

    这是连接天渡东西两峰的架空桥,桥下便是万丈山涧。别说是小孩儿,任何活着的从桥上扔下去,摔到地面也都没气儿了。

    东西双峰像两只巨人的脚踏在东陆大地上,直插云霄。西峰上的朝天台,曾是郪国祭神时期最常用的祭台,东峰上的朝天塔是礼神殿学子们修习定课的塔楼。年代久远,如今早已停用。因是开国君主留下的遗迹,后来便交由染尘这支血脉的王族后裔管理维护,每月定期派人上来打扫,其余时间山门上锁,闲人免进。

    当初修建此地是为了通达神明,护守家园,可老祖宗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败家儿孙竟会把这里变成杀人的地方。

    馥远棠赶到时,眼前情景他大概猜中了七八成。桥中央,南樱身上被捆着炸药,染尘站在桥下攥着拉线的导绳,二人无论是谁朝反方向行进,导绳绷直,炸药就会引爆。这是染尘所言“桥毁人亡”,已在馥远棠预料之中。

    难以置信的是,染尘竟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不到一岁大的婴孩绑在桥头栏杆上,绳子一断,孩子就会掉入深渊,粉身碎骨。

    “染尘,你连种都不给自己留,这是下血本跟我斗啊。”馥远棠从桥的另一端走来,步态沉稳,双手搭在腰间的枪把上,一副随时要拔枪的姿态。

    “站住!”染尘多少有些怕,举着手里的导绳喝住馥远棠,“他娘的让你不要带枪,听不懂人话是吗?看来你还真只是玩玩儿就够了,那就看着你的小情人被炸成烂泥吧。”

    说着,染尘做出要拉绳的动作,这当然是吓唬人的虚招,他才不会傻到炸死南樱,自己再无筹码,最后被馥远棠一枪崩了。做此举动,无非就是要逼迫馥远棠放下手里的枪。

    馥远棠冷哼一声,“你不会炸,谈条件吧,想怎样?我可没你狠绝,好歹也要给王族留个种,放了南樱,你和你的孩子选一个活下来,剩下的我来解决,罪名也安不到你头上。”

    这番话瞬间绕晕了染尘,本就情绪紧张,再去思考馥远棠所说的选一个活下来,他娘的,什么意思……已然凌乱。

    馥远棠观察着染尘的神色变化,救人的底气倒是有了,只是以染尘这种猪脑,加上冲动的性情,根本策划不出眼前的一幕。虎毒食子,狼心狗肺,自私自利全中,可全盘谋划,敢跟自己叫板,绝不是染尘这个孬种王爷能独立完成的。

    馥远棠趁着染尘慌乱,四下扫视一番。

    “放下枪!”染尘终于想起自己要干什么了,大喊着,“把腰上的两支枪统统放下!站到桥柱上去!”

    馥远棠缓慢地按要求完成着动作,拆枪,扔在地上。正要向桥柱上登跃,南樱叫住了他。

    “先生!别去!”

    馥远棠被这声音叫得心沉如海,又不能在染尘面前表现出过于担心,他知道这场博弈,输赢只在一瞬,失色即败。他要拿捏的就是一个让染尘不停猜测的模棱两可的状态,阻断对方的正常思维,才能从比枪快的炸药底下救出南樱。

    “染尘!先生与你并无仇怨,你把孩子给他,让他带走,你对我的怨恨,我们两个自行解决,不要牵扯旁人。”南樱对着染尘喊话。

    这个“旁人”倒是让自认委屈的染尘很是受用,“哈哈哈!你当他是旁人?”又是一阵讥狂的笑,“馥总军,听到了吗?小情人也没拿你当回事儿,不过就是旁人罢了!”

    馥远棠刻意表现着不屑,搭着染尘的前笑,说道,“尘王爷,你可知道单凭背后打听总军这一项罪名,我就有权将你就地正法!”

    “你来啊!那要看你心不心疼啦!”染尘再举那根导绳,脸上狰狞着,嘴上怒吼着,“别他娘的废话,老子戏看够了,上桥,三个数,从桥上跳下去,你死了,我就放过你的小情人。快上!三……二……”

    南樱只以为染尘不过一时气急,报复痛快,却不想他真敢要了馥远棠的命,连国王和潘大帅都礼让臣服的先生,染尘竟有胆子对抗。这家伙看来是真疯了,疯到拿自己的孩子赌别人的同情心。不过,他还是赌赢了,至少南樱见不得无辜者被害,即便血海深仇,孩子也是无辜的,而因为自己的旧情债被牵扯进来的馥远棠更无辜。

    染尘倒数死亡之时,南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活过十九也好,活到九十也罢,最后不过一死。自己一死换两命,还能惩治坏人,也是值了。

    南樱从容地抬起头,看向已经站到桥柱上的馥远棠,在他未跳之时,在染尘最后一声倒数未出口时,南樱大喊了一声,“先生!”,随即猛地纵身向前,炸药的导绳眼看着要崩到极限,下一个瞬间将是朝天桥上血肉横飞。

    染尘被这突来的举动震慑在原地,没有拉紧导绳,手竟不自觉松动了一下,或许,他真不舍得南樱去死,以樱为饵,杀了馥远棠这个强盗,这位傲娇王爷还想着与南樱重修旧好吧。

    恰此一念,馥远棠抓住了时机。以先生的手法,根本看不清他从哪里掏出另一支枪,举枪,断绳,再击穿染尘的手腕,命悬一线的危机解除。

    当染尘握着溅血的手瘫跪在地上时,馥远棠已跳回到桥面,迎着向自己奔来的南樱,卸掉了他身上的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