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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最后一天,南樱为先生伺候墨,在红绢纸上写下大大的“福”字。总共要贴多少张呢,南樱在心里查算着行馆内外总共有多少扇门。

    馥远棠一边写一边说道,“大门,东院门,五间房门贴上就够了,那些不住人的房间没必要贴。”

    “不行,要多贴一间。”南樱反驳道。

    “为何?”

    “若真把福神招来,总要给神留个房间吧。受累糖先生,再多写一幅啦。”南樱说完,跑去行馆放工具的杂物间找白胶。

    兴冲冲去,却败兴而归。

    南樱拿着已经风干的白胶,丧气地说,“盖子没拧紧,都干了,用不了了。大过节的,店铺都关门了,哪里去买胶呢?”

    南樱开始以行馆为中心逐渐向外扩散,寻思哪家店有可能开着。最后,一直想到了裳家坞,最近一处不会因节庆而冷清的小城。可是,一来一回连坐车带行船最快也要大半天时间。不行,这个方案不靠谱。再想……

    南樱只把心思放到了去哪里买胶上面,这时,馥远棠最后一幅字写好了,抬头见南樱垂眉低眼,便说道,“樱,我们的目的不是买胶。”

    南樱细想,方才恍悟,是啊,我们是要把福字贴在门上,买不到胶是不是可以想别的办法呢?小时候,跟父母回乡下太婆家过节,贴福字乡下人用的都是自家熬出来的浆糊。

    南樱得了先生一言启发,赶忙跑去食寮。熬浆糊要用到面粉和水,水当然有的是,可面粉就只剩半碗了,也不知道够不够用,算了,先熬出来再说吧。

    很快,南樱用最后剩下的面粉熬了小半碗浆糊,端着回了东院。

    ……

    “先生你看,贴得正吗?”

    “右边,向下一点,多了,回去一点。”

    南樱按着福字,贴之前要让坐在远处的先生帮他指点歪正。

    一老一少把写好的福字贴到只剩最后一张,碗里的浆糊,没了。

    南樱又开始想去近处谁家借些面粉来,馥远棠又道,“樱,我们的目的不是贴福字。”

    这回南樱不懂了,“不贴那为何要写?”

    “因为岁节,我们要用福字表达迎接新年的欢喜,贴福字只是人们表达喜庆的手段,它只是一种表象,却非本质。”

    “表象,本质?”南樱似懂非懂地念叨着。

    馥远棠接着说道,“本质是为了迎接福神,那除了贴福是不是可以用其他形式迎接呢?”

    南樱再细想,聪明的脑袋立刻转出个新法子来,“我想到了,可以用红色的颜料在门上写一个福字。”

    结果,东院左扇门上的福字便是先生握着南樱的手写上去的,倒是与右扇门上的红底黑字阴阳对撞,相得益彰。

    忙活了大半天,下午,南樱开始准备今天晚上的团岁饭,虽然只有两个人,那也要七荤八素都齐全,不能没有过节的样子。

    馥远棠收拾着桌上的笔墨,看见被南樱扔在桌角的白胶桶,拿起来看看,暗笑一下,随手丢到了废物桶里。这欠了缝的胶桶盖子,也不知道是哪只老狐狸给拧开的。

    南樱在食寮忙碌的时候,又收到了家中弟弟妹妹发来的虫信。南樱一向很疼这两个与自己并无血亲的孩子,当他得知身世后,便想着应该把父母曾经给过自己的好回报给弟弟和妹妹。除了放假回家要给他们带礼物,南樱还会把自己的小秘密跟弟弟妹妹分享。因此,母亲才能从两个孩子嘴里得知南樱喜欢染老师这件事。

    弟弟妹妹是真诚的,但时不时穿插进来母亲在背后指点的声音,就难免让人感觉这份节日祝福来得有些刻意。

    好不容易因为迎福神暂时摆脱掉的烦恼,瞬间又回来了。南樱一边备菜,一边想着如何应对染尘的发难。看见刚刚熬浆糊还没清洗的锅,南樱脑中忽然闪过先生的话……我们的目的不是买胶……我们的目的不是贴福字……本质是为了迎接福神……

    本质?南樱好像明白了。之前染尘铺排了许久的阴谋,被先生弹指间就破了局,不正是因为先生一早就洞悉了整个事件的本质吗?定吉宴,住进行馆的染尘旧友,这些都是表象,而其本质是染尘要拿先生的软肋谈条件……

    所以,染尘打击南家的本质又是什么?胡家退婚已成定局,染尘并不会想让南樱帮他挽救这桩婚事。报复,他有一口恶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于是,只能找最软的柿子来捏,而打击南家会让南樱受不了,甚至服软去求他,这样他就能自以为是的扬眉吐气。

    想到这里,南樱有了应对染尘的办法。他洗干净手,拿出喜虫,又思忖片刻,随后给染尘发了一条虫信。

    “染尘,你因私生子被胡家退婚,那是你自己造的孽,与旁人无关。想要拿南家在我身上撒气,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云间府的户案司你可以去查,我是南家收养的孩子。晋城南家所在地的邻里街坊,你也可以去暗访,南家父母待我并不似亲儿,我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所以,你想对南家做什么,也都与我无关。最后提醒你一句,双方签定后的商单,若一方无过错,另一方单方面终止定单,一方有权提请云间府处理纠纷,败诉方将要支付商单金额的十倍罚金。我想,云间府胡大人嫁女儿闹出这样一场风波,他老人家的气应该没那么容易消吧。”

    南樱说完,长长舒了口气,终于抖掉背了一天的枷锁,这感觉真痛快呀。

    回房,收拾屋里的废物袋,南樱看见弃在里面的白胶桶,再回想好好的胶桶盖子怎么会松动呢……老狐狸……南樱在心里骂着,却越骂越甜,一直甜到老狐狸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