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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晚间。

    ‘阮大铖都只有跟的份儿?!’听了亲兵的禀报,罗虎对来者的身份已然确定了八九分。

    客厅里。

    “瑶草兄,这便是震山老弟,写得一手好词曲。”阮大铖还是老样子,私好永远摆在公事之上。

    “果然是他!”罗虎心头一颤,躬身一礼:“见过马相。”

    罗虎边施礼,边观察眼前这位瘦得跟竹竿似的弘光朝第一权臣。四海鼎沸乱民如潮中,江南一隅却能风景独好,此人可谓功莫大焉。

    罗虎对此君的第一印象,唯有一个真字。如果说,钱谦益的虚伪,能假到你明知他在猩猩作态,还不由自主为其风度气宇所折服,那么马士英的真,就能真到那怕他想欲置你于死地,你对其也生不出多少怨恨的程度。

    “震山,你把几十个花魁往孔庙里一带,可算是挖了那些腐儒的祖坟了,礼部、大理寺、刑部、通政司,告你的状子有几丈厚。”阮大铖大大咧咧的咋呼道:“可偏偏你住的地方却风平浪静,连张揭贴也看不到,当真叫人好生费解。”揭贴者,大字报也,于江南风行已非一日,想当年,阮大铖就是被一张空穴来风的‘留都防乱揭’搞得声名狼籍,至今提起仍是谈虎色变。

    罗虎拍拍腰间的佩刀,篾笑道:“有什么好费解的。这便是做贼的好处了,秀才安敢与‘流贼’理论!”

    “天启年间几次政潮,江南仕林都是首当其冲,虽然赢得了天下民望,却也折尽了其中栋梁,这些年于气节风气上,确是一日不如一日。”马士英以婉惜的口吻稍做点评。

    宾主落座,仆役奉茶。

    马士英呷了一口清茶,看似很随意的问道:“贵主上就这么着急要与我朝达成联盟,竟要罗将军如此煞费苦心。”

    “时间,我朝需要时间。东虏实力扰存,一旦达到新的平衡,北方的战线就会重新稳定下来。此后东虏必然采取西防南攻的战略。以贵朝军队的力量,能不能独自挡住了全力而下的东虏大军?阁老心里应该有数,一旦言之不预,阁老怕是就要效法陆秀夫于后了。”罗虎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江南半壁若果真落入的清廷手中,大顺朝无非是处境艰难些,而南明却得直接退出历史舞台。

    “仅以当前时势论,与西安联手,对我朝确是上策!只是金陵满朝文武皆对前事不能释怀,这又当如何是好?”马士英捋起一小撮胡须,扔下了讨价还价的第一颗筹码,南明与顺朝的所谓君父之仇。

    “早已时过近迁,又何必旧事重提。金陵衮衮诸公时下最关心怕还是自家的富贵荣华,所谓耿耿于怀,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门面。只要有心,找个过得去的说法还不容易。”

    “旁人都还好说!唯独坐镇扬州史宪之,他是正人君子,手里又有兵马的……”说到这个小了自己整整十岁的好友时,马士英满腔的无可奈何:“就怕金陵这边发了明旨,扬州那边给你来个大义相驳,拒不奉诏,到时朝廷可就彻底做蜡了。”

    与几起几落的马士英相比,史可法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从其踏足官场那一天,崇祯皇帝就是把他当成未来的秉国重臣来培养的,投桃报李,史可法对崇祯个人的忠诚自是远超旁人。

    “联盟之事一有了眉目,我就去扬州。”罗虎不动声色的把重担接了过来:“我相信宪之大人虽然昧于忠耿,眼下犯了点糊涂,却绝非那种食古不化,不识民族大义之徒。,

    马士英抚掌大笑:“那便甚好,将军如能说服宪之,他与我联手推动两朝结盟,纵使朝议纷纷,也不在话下。”转瞬间,眉间又皱做一团:“可虑者,唯有川中的张献忠,此僚已拥兵百万,要是以重兵压江而下,江南就会陷入两面受敌的窘境,就是贵朝有心直接出兵来救,怕也是远水难解近渴。”

    “压江而下!”罗虎细一嚼咀,不禁笑出声来:“马相担心会拥重兵压江而下的,哪里是成都张献忠,分明是武昌的左良玉嘛!”这一点上,他倒是很理解马士英的苦衷,左良玉飞扬跋扈,不听调遣,可名义上总还是明军的一支,以马士英的身份,只能隐隐点出,说透了可就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