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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晓最美的景致,当属太阳恰好从爬到平的线那一刹那,头顶着金黄的天空,身下是被镀了一层红晕的大地,立于望楼上的罗虎一时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此时营地里的战斗早已结束。

    昨晚顺军骑兵参战不久,图必泰所部便告土崩瓦解。绿营兵们打打顺风仗尚可,要他们为‘大清’披肝沥胆的死战,那母猪也该能上树了。倒是大合升的伙计们抵抗到了最后一刻,硬是把范国良这个原凶首恶给送出了营地。西帮的凝聚力确有值得自豪的之处,只可惜用得不是地方。

    少倾,战鼓般有力的脚步声自身后向罗虎掩来,若非同时飘来的还有淡淡桂花香气,他几乎要错判了来者的性别。

    “公主殿下,汗王收敛好了,我正要下去点一柱香了。”罗虎口中客气,行动上却好生托大,竟连头都没有回。

    “父汗已经装棺了,我来就是请伯爷去见证祭礼的,行过祭礼,就可以设灵堂了。”娜木丽从语气到神态都渗着淡漠,仿佛是在说别家的事,死的也是别人父亲。

    听到请他去看祭礼,罗虎不由面皮一颤。蒙古人的葬俗最初为天葬。自成吉思汗时方兴土葬,如今其贵族葬礼早与汉人官宦几无二致,只是以仇人做祭礼却一直保留了下来,这次更是以昨晚所有战俘为祭,战场上尸骨如山的也就罢了,可看着好几百人挨个被剖腥挖心,却总不是件叫人愉悦的事情。

    “我在伯爷的随员里看到喀尔赤了?”听得出来,对那个应当叫表叔或是王叔的男人,娜木丽的心境颇为复杂,既不屑一顾又心存忌惮,隐隐还夹杂着恨意,却又不是太过强烈。

    “那又怎么样?”

    “喀尔赤为人阴狠,与部族长老又多有旧怨,由他来做新汗王长老们不会心服。”

    “笑话,谁敢不服喀尔赤,得先问他们手中的刀枪!”罗虎指着望楼下正在巡视的顺军骑兵道。

    “难道大顺朝需要一个反复无常的察哈尔汗。”娜木丽笑着质问道。

    这话却是正中要害,罗虎心里比谁都明白,象喀尔赤这种既能隐忍而又很会把握机会的人,平日虽对自己俯首贴耳,可一旦有了足够的利益,而客观条件又许可,反噬起自己来也是毫不犹豫,根本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狼。这也正是罗虎在立喀尔赤为察哈尔新汗的问题上总是举棋不定的症结所在。

    稍加思量,罗虎慢悠悠的回应道:“我一向以往诛心是件很无耻的事,可既然公主这样说,有些我又不能不说了。大顺与伪清对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夹在两强之间,不管谁来这个察哈尔汗,时日一长,总免不了做些首鼠两端的事情。与其他人比起来,我宁愿选择喀尔赤,至少他为了借大顺的力量巩固自己的地位,最初一个时期会表现得很好。”他把说给透了,却没有说死,就看娜木丽如何破题了。

    “察哈尔现有四万部民,若召回流散的部众还能再多上一万多人,能上阵者应不下一万七千人,若大顺皇帝能立我弟弟为汗,我部愿以一万五千骑助****击败阿济格,以报汗王被杀之辱。”

    听了娜木丽的开价,罗虎的呼吸变得粗重可闻。这次察哈尔之行,他在切断清军补给线的同时,再给科尔泌施加些压力,而所谓让阿济格陷入四面楚歌更是心理大于实质,能顺路雇金上几千武装部民已是意外之喜,让察哈尔倾巢出动来为顺军助战那是连想都没敢想。

    话说回来,也唯有娜木丽所代表的那些当权者具有动员部族的所有力量的威望与实力,喀尔赤被变相放逐多年,一时半会,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