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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刚刚息战的火之国,公主的出嫁似乎被国民们认为是一种久违了的,祭典般盛大热闹而值得庆贺的事,尽管这位傲慢的公主的所经之处,总是要驱赶平民和肃清街道,但依然有大量的民众拥挤在道路两旁,目送着公主的仪仗队经过。

    遗憾的是,在绝大多数时候,公主都待在装饰奢华的马车中,让人们无缘得见她的容貌。

    这天抵达住处的时间比往常要早,天色还称得上明亮,公主的马车在事先征用的当地贵族宅邸前停下来,然后随行的侍女走上前去,恭敬地候在车旁。

    但等待了一会以后,公主并没有出现。

    侍女的表情开始变得疑惑和不安,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查看车内的情况,又担心这会被视为冒犯而受到惩罚时,马车侧窗的帘子被微微地掀起了一点。

    挑开帘子的是一柄收起的华美折扇。

    侍女连忙附耳过去,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她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却不敢真的出言忤逆对方。

    传达完毕以后,那折扇轻轻一抖,垂帘扬起又落下,那只拿住扇柄,指甲涂了蔻丹的柔丽的手惊鸿般一闪,然后又飞快地隐没。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前来转达公主意愿的侍女说道。

    “她要求那位忍者大人来侍奉她。”

    △△△

    独自待在车中的澄斜倚着车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厚重的衣服稍稍散乱了一点儿。

    这样的姿势在侍女和女官们看来大约是远远不够庄谨的,但经过了大半个白天的赶路,穿着这身衣服的澄愈发觉得被压得难受,所以在只有自己的时候,她也就不再正襟危坐了。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她也对原本清子公主的名声有所体会,在她开口之前,敢自作主张掀开帘子的人几乎没有……

    “公主殿下。”

    垂帘被揭起了半面,光透进车内,澄还没看对方,就猜到了来者是何人。

    ——只有那个人会这么做了。

    “谁允许你擅自掀起来的?”

    澄垂下了眼睫,一边观察着扇面所绘的图画,一边用指腹摩挲着扇骨。

    对方没有说话,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澄也察觉到了这件事,她终于抬起脸来,然后,她所见到的是红瞳的青年表情淡薄的面孔。

    澄看了他一会,将展开的折扇收起。

    她依然保持着原本略显得轻慢的姿势,只是抬起手腕,用手中的折扇顶端指向对方。

    她的手腕皓如霜雪,指尖的一点朱红色更显得娇艳和妩媚。

    “僭越。”

    澄轻声说。

    “谁允许你抬头直视我的。”

    面对这样的责难,青年依旧没有做出辩解。

    她渐渐收回了手,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你……”

    “抱歉。”

    被打断的澄还没分清对方是在为哪一项失礼之举表示歉意,就被拉住了手,她不禁吃了一惊,手上一松,原本握住的扇柄掉落,而抓住她的人只是稍稍用力,就将她从车中带出,澄冷不丁地失去平衡,但在失态之前,青年飞快地托住她的另一边手臂,接着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扶稳,然后松开了手。

    其他人的眼中大约看不见这发生得极其迅速的纠缠,仅仅是眨眼的工夫,一切就在电光石火中结束了,哪怕是一旁的侍女所注意到的,也只是公主在走出马车的时候似乎被裙摆绊了一下,磕掉了折扇,但因为忍者大人的援助,本人并无大碍而已。

    侍女连忙上前去搀扶因为繁琐的装扮不便行动的公主,却胆怯地在不到一步远处停住了。

    公主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她的保护者。

    不知为何被严厉地对待了的青年沉默了一会,单膝跪地,拾起了掉落的折扇,将它举至少女眼前。

    “无礼之徒。”

    公主说完以后,不怎么温和地从他手中夺过折扇,握住侍女的手,转身离开。

    在离开之前,侍女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青年。

    她无法很好地形容,但她能感觉到这两人间存在着某种独特的气场。

    紧张,尖锐……

    又让人毫无介入的余地。

    △△△

    今天他们所下榻的宅邸的主人所属的家族,在几代以前曾有公主下嫁过,据说澄的房间曾经就属于那位公主。

    澄倚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那位公主一定很喜欢市井生活的热闹和喧嚣吧。

    她想着。

    她之所以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是因为澄注意到尽管这是一座用围墙将自己和外界隔离开的宅子,从这处房间的窗口却能清楚地将外面集市中的景象尽收眼底。

    而窗外的花枝生得那样繁茂,想必从外面看来,是无法发觉这里有人正伏在窗前眺望的。

    千手扉间是在这时候来的。

    他的造访没有经过侍女的通报和询问,扉间无声又灵巧地落在房间中央,澄没有感到很惊讶,但她像是在为对方的到来感到不满那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到对方的神情,虽然扉间认为自己的到来具有充分的理由——为了在更近的距离下保护她,好及时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但他确实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平息对方的不悦。

    在这几天中,千手扉间也明白了自己正在被对方刻意刁难这件事。

    对他来说,原本这点为难应该最多只是略有困扰的程度而已……他是在战争最严峻的情势下出生的孩子,尽管父亲是一族族长,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在战斗中能拥有多少特权,事实正好相反,在成年以前,他就有两个弟弟死去了。

    所以,和战场上的敌人比起来,这名少女就像是刚足月的幼猫那样缺乏威胁性,哪怕它如临大敌地乍起尾巴尖上的绒毛,压低身子摆出了攻击的架势,那柔嫩的牙齿和爪子也只能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浅浅的白痕而已。

    然而,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发自内心地,觉得面前的幼猫非常,非常难以应付。

    如果对手想要杀死他,他会毫不犹豫地在对方进攻之前率先将其斩落,而如果他面对的是毛皮漂亮,柔弱又顽固的小东西,同时又不能伤害它,他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他从未怀疑自己是理性又果断的人。

    但千手扉间是第一次遇见让他在这种方面如此困扰的敌人。

    在他陷入困境的此刻,那猫一样的少女怒气冲冲地看了他一会,然后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