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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休沐过去,仙不归的药酒已在西市传开。没有了后顾之忧,仪荻特地穿上青青她们帮忙挑选的衣裙去见陆平柏。

  素锦织金的上襦、茜红百褶石榴裙、杏色绢丝披帛,还戴上了金累丝红玉的头面。

  从仙不归到闲云居,不过就几步路的距离,但仪荻却生生被围观出走红毯的感觉。

  卖炊饼的王三儿朝她吹了一长串口哨,做鞋子的秦二娘针扎了手指头,租车马的大汉被马嚼了手指,云吞摊儿的张伯汤溅了满身,几个垂髫小娃娃前后跟着她直叫妖精……

  正对大听的二楼,陆平柏闻声走了出来,看着仪荻这身打扮未置一词,却把下边伺候的青青吓的不轻。趁着客人惊吓的连连咳嗽,她连忙紧走几步拉住仪荻。

  “你什么意思?穿的这么‘花枝招展’,耍猴吗?”

  “你什么意思?”仪荻重复一句,挑眉冷冷一笑,“这些衣服不都是你和春露她们帮忙挑的吗?我把你们的一番心意穿在身上,你们怎么还不高兴了?”

  大庭广众之下,青青不敢大声声张,只能吃个哑巴亏。仪荻首战告捷,得意洋洋的提裙上楼。但房间里,沉香飘渺、云竹亭亭,静谧的环境和她这身行头完全不搭。

  陆平柏正在练字,压根儿头也不抬。仪荻腆颜凑了上去,却见工笔小楷写着:

  食罢一觉睡,起来两碗茶;举头看日影,已复西南斜;乐人惜日促,忧人厌年赊;无忧无乐者,长短任生涯。

  都说字如其人,看似逍遥的诗句,在陆平柏的笔下却无端多了些暮气。

  他镇日里有什么心事呢?为何神情老是淡淡的?他此刻在想些什么?难道他也有她这等俗人的七情六欲?

  仪荻恍惚间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好半天回过神来,却对上陆平柏的目光。

  “昨日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害你衣服买成这样,看来改天还需要我再陪你走上一遭。”

  “这个……”仪荻本想说大可不必,听到后边半句,忍不住有些心动了。不过,为了维护她在陆平柏心中的形象,她还是收敛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按照来前打好的腹稿答道:“这个大可不必了。是我见识浅薄,花多了钱,怨不得别人。你放心,这些钱我以后一定还你……”

  她还想继续往下说,不料却见陆平柏罕见变了脸色。

  “我的钱都是从茶庄赚来的,难道你也如他们……嫌弃它脏么?”

  “不不,”仪荻一颗姨母心都碎成了渣,连连摆手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不是这个意思就听我的!”陆平柏看着仪荻笨嘴拙舌的模样,不由又展颜一笑,“这两日抽空再辛苦你一遭吧!穿身鸡毛掸子——实在有些打眼。”

  “可是我还得回陆……”

  “买了衣裳再说。”陆平柏再次截断了仪荻的话,嘴角又朝上弯一弯。“我想再练会儿字,你来替我研墨吧。”

  “哦。”仪荻下意识的答应一声,看看碍眼的披帛,三下五除二摘了下来,又把长袖缠在手腕上,这才满心窃喜的走到陆平柏的身旁。

  真好!若能一直这么守在他跟前,也算岁月静好、不负此生吧?

  她慢慢研着墨,一颗心像系在云朵上飘飘忽忽。正陶醉间,却听见楼下传来不和谐的杂声。

  “你们是怎么煮的茶?这么多年来总是千篇一律,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