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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官骑着白马在队伍最前,一身红色喜服,满面春风,人潮自动分隔在道路两侧,为他们让出了路。

    流云闲闲地支着下巴,眉头微皱——这新郎官长得有些着急啊,鹤发鸡皮,面容黑瘦,一双眼睛却精明有神得很。

    忽然不知是谁大喊了声,“魏大恶人那老不死的又娶亲啦!”

    如平地一声惊雷,满楼的人都聚到窗栏边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流云瞬间被人群挤在最内侧。

    “这老王八,净祸害姑娘。”

    “他三个妾室惨死,对外界说是意外,其实谁不知道是被他活活打死的,这新娘子可怜,入了火坑了。”

    原来,新郎官叫魏杉,仗着有钱有势,娶了八房妻妾,还自称魏大善人,可他净干些卑鄙龌龊的勾当,手段残忍狠辣,所以人们背地里都喊他魏大恶人。

    “我看也别叫他魏大恶人了,直接喊他魏大浪人,六十多了,不知哪天就两腿一蹬入了土了,还娶第九任妾室呢,真是浪的没边。”

    慷慨激昂的对话中突然冒出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你们就是嫉妒吧,腰缠万贯还有九房妻妾,妥妥的人生赢家。”

    流云想看看是谁这么勇气可嘉,一转头,就看到那人捂着脑袋,高喊:“哪个王八犊子打我?”话音未落,他屁股又挨了一脚,“哎呦!是谁下黑手,敢做不敢当!”

    那人找不到打他的人,他身周的人又都憋着笑像是串通一气的,他脸色青白交加,大骂了一声,挤出人群了。

    而此时,接亲的队伍乐鼓声突然停了,紧接着就听到凄厉的哭喊声,流云抬眼望去,只见一鼻青脸肿的白发老者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朝着新郎官连连磕头,“魏大善人,你就饶了我们爷孙吧,欠你的银子,我当牛做马都会还你的。”

    新郎官脸顿时黑了,这老头竟然从柴房中逃出来了,也不知道那些家丁是干什么吃的,他朝老头身上吐了口浓痰:“谁稀罕你当牛做马,赶快滚开,要是惹恼了我,别怪我不留情面。”

    可那老者眼泪落了满脸,愣是不走开,只一个劲地在地上磕头,不一会,额头就血迹斑斑了。

    迎亲队伍被挡,实属不吉利,再加上道路两侧挤满了人,见状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新郎官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自己大概又会被这些刁民在暗地里骂上半个月。他眸中闪过狠厉,朝身边几个侍从使了个眼色。

    四个年轻力壮的侍从朝老者走去,二话不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拳脚如狂风骤雨,老者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硬生生跪着。

    “我操,怎么官府不把魏大恶人抓走砍了。”

    “太过分了,这样对待一个老人,迟早遭天谴。”

    流云耳边又响起了围观群众的指责怒骂之声,为老人抱不平之声,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他见过的大奸大恶多了,见到此情景心中一丝波澜也无,坏人是杀不尽的,就像夏天茅厕的苍蝇,怎么除也除不尽。

    而好人呢,大多数只是嘴上正义,空空而谈,实则无济于事。

    他觉得吵,手一撑,干脆利落地翻出了窗,右手一扬,一锭碎银准确无误的落到掌柜的桌上。

    日头正好,他朝反方向走去,远离身后的喧嚣,只是没走几步,猝然间听到有人喊了住手。

    回眸望去,只见两人急步跑了过来。

    喊住手的是个小厮模样,白白净净,稚气未脱,而他旁边的男子,长身玉立,气质清雅出众,一身月白色衣袍衬着黑发如墨,眉眼如玉如画。

    在流云看到的瞬间,心头蓦然一颤——他长得……

    “快住手!你们是要把他打死吗,还有没有王法了?”小厮跑到老人身旁护住他,待殴打老者的侍从停了手,他才长长的喘匀了气。

    魏杉却仿佛听到了笑话,他大笑:“王法?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告诉你,在这,我就是王法。倒是你们,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那个眉目极俊的公子一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小厮说:“我家公子是景家大公子,景瑜。”

    随着话音落下,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流云停下了步子,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名叫景瑜的男子。

    人群议论声乍起,想必这名字定是如雷贯耳的。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流云第一次来京城,实在不认识,不过他曾看过话本,上面有写一般名动京城的要么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要么是文采斐然天资出众的探花郎、要么就是潇洒风流一掷千金的贵公子。

    眼前这景瑜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更像是第二种,探花郎。

    而一刻,魏杉说:“哦?是那个被公主拒婚的景府大少爷?传闻有隐疾,不举的景瑜?”他刻意停顿了下,笑得恶劣,“你有病不去看病,在我这大喜之日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