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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在各种场合都端庄大方、游刃有余的陶心荷,看到莫七七笑容满面,一手捧着半束鲜花、一手就要亲亲热热来拉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人脑后无眼,她不小心撤脚落后到一处烂泥滩中,粘住了黑色鹿皮靴子,定住了脚步,明显的凝滞感令陶心荷回过神来,她有什么好躲的?

    陶成几乎没见过长女如此失态,眼中的惊奇一点儿都不遮掩,自持老迈不用太避讳男女之别,认认真真打量眼前大约同二女、三女差不多大的姑娘,想知道这是何方神圣,将荷娘唬一跳。

    莫七七呐呐地收步收手,低头看着脚尖,无意识轻踢土块,如同犯错的孩童向大人解释一般说:“陶居士,熙哥哥还没醒呢,不过温度稳住了,不那么烫手了,不怎么出汗了,人躺着平静了不少。大夫说,顺利的话下午就会醒来。”

    轻微的“嗯”声从对面的陶心荷鼻端发出。两个女子好像都觉得这么聊顾凝熙的病情有些怪,却说不出哪里怪异。

    莫七七急急举起手中花束给陶心荷看,说道:“我不是出来瞎玩的。熙哥哥那里我插不上手,识书、识画像是护着鸡崽子的两只老母鸡,防我跟防鹰一样。我就带着人来采些花拿回屋内,等熙哥哥睁眼看到,也许能开心些。”

    陶心荷斟酌着言辞,压低了脆嗓说:“莫姑娘,不用同我说这些。你是来去自由的,想做什么无人管束。我们萍水相逢,可能之后都很难见面,不用在意我。”

    “咳咳咳”——父亲重重的咳嗽声代表着好奇,陶心荷尽力不露声色将自己的脚从泥坑里拔/出,并拢到裙下,力图轻描淡写尽快做完介绍:

    “爹,这位是……从京中过来照顾顾司丞的莫姑娘。莫姑娘,这位是我父亲陶员外郎。”

    莫七七肃然起敬,眼前这位便是与吉昌伯爷同等官阶的陶氏亲父,前世在主母曹氏嘴里一样没有好评价的陶大人了!

    说起来,莫七七打听到,今生与前世一样,曹氏娘家父亲曾经也官至三品,在她嫁给顾凝然不久就病逝。

    前世里,曹氏因此又添一条妒恨陶氏的理由,常对着莫七七等小妾念叨,若她爹还在,断然不容她们这些贱人活着。莫七七听多了,就觉得陶氏亲爹是能够生杀予夺的大人物,远比听到其名已是死讯的吉昌伯在她心中来得厉害。

    “陶……陶大人,久仰……久闻大名,我叫莫七七,您……您叫我什么都行。”莫七七语无伦次,两只手像是多余的零件,简直不知道放在何处。

    她左右张望两眼,“呼”地一把将手中花束怼到陶成胸前,腼腆起来,说道:“陶大人,初次见您,无礼可赠,送您束花吧。嗯……愿您……身康体健。”莫七七努力咬文嚼字,憋的脸都通红了。

    陶心荷窘迫地只想扶额,余光看到父亲从看好戏转到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还得出声解围,要不然一群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什么时候是个头。

    陶心荷从旁边伸出柔嫩双手,接过莫七七要递交的这捧花束,从数枝花柄上感受到了年轻姑娘掌心温度。

    她款款劝导:“莫姑娘,我代我爹多谢你好意。不过这样行为不算得宜,以后多注意为好。”

    在莫七七张口结舌、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的懵懂表情中,陶心荷凑到陶成耳边悄悄解释一句:“这姑娘年幼失教,淳朴天真,不算有分寸的。当时还没见我就送自/裁的围巾,送过不止一个外姓男子手制的鞋子,爹你别见怪,也别多想。”

    陶成缓过神来明白了莫七七身份,不就是长女十分介意、因此夫妇和离的那个引子么?

    听了长女解释后,他面色重回平静,终于出声寒暄:“小姑娘听说过我?是顾凝熙跟你讲的?多谢你赠花美意,不过花与我这个老头子不配,还是由我家女儿拿着,人与花相得益彰,你说呢?”

    莫七七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只能感觉到眼前胡子拉碴的尊贵人物在给她铺台阶,连忙就坡下驴:“陶大人说什么都对。不过我倒不是听熙哥哥说起您的。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满心只有陶居士,您放心。啊对了,您是来看望熙哥哥还是伯爷的啊?被我说话耽误了吧?”

    陶成点点头,说是过来转转,却没提寻哪个。莫七七自觉退开几步并侧身,对父女两人道:“抱歉抱歉,我就是絮叨惯了,以前和街坊邻里聊起来也是半晌不断话。你们快进去吧。”

    陶心荷路过莫七七时,唇内贝齿咬着软肉,若有似无地点头致意了一下,听着莫七七和几个丫鬟齐声“陶大人、陶居士慢行”,不知为何多出了一分无奈的笑意。

    莫七七看着父女背影良久,喃喃自叹:“有爹真好。”然后她重新俯/身摘花,微微挪动步子到附近茂密花田里,眼前是朵朵星星,心底从陶成想到与他同官阶、此间主人吉昌伯身上。

    昨日午后,她被吉昌伯拉到屋内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