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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怎么办?陶氏还曾经跟我说过,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她就不怕带累了顾凝熙?”顾三婶听罢,觉得像是自家儿子会干下的事情,来不及担忧所谓”杀人”,先为陶心荷威胁要告状乱了方寸。

    曹氏紧咬着下唇,很想扭拧顾凝然一番发泄怒火。自己对他不够好么?为什么有自己一个还不够?他怎么小妾抬了一房又一房,外面沾花惹草无数,今日还去招惹陶氏?

    若此人不是她夫君,曹氏都恨不得拍掌大笑,提到铁板了吧?终于受教训了吧?

    然而事实却是,自家夫君捅了篓子,曹氏要想办法给补上。

    曹氏其实看不上婆母奉承祖母多年却捞不回多少好处的没本事,尤其是长房两口闹和离让他们知道了顾凝熙身家财产这回,曹氏眼热至今,对于眼前情形,婆母还提“一笔顾字”,更觉得她靠不住,还得自己引导才是。

    曹氏屏退下人,和顾三婶坐在顾凝然床前,斟酌着说:“婆母,看陶氏信函这意思,夫君根本没见到她,所以什么跟踪、骚扰,只有下人口供和一个什么破纸条,都能想法子给否认了,陶氏难道还能告御状?咱们还能说夫君只是去赏景,却被陶家推下水的呢。这纠缠起来,谁能说清?”

    顾三婶一想也对,连连点头:“对,我儿是去赏景了,为朝廷办事累了近十日,休沐日京郊转转总不过分。”

    曹氏续道:“这事吧,难在顾凝熙。他要是真死了也好应对,谁看到是夫君动手了?无非是两家下人,这口供放到衙门里,据说都不太认的。况且顾凝熙真死了,谁会为他出头、为他首告?她陶心荷总不能以弃妇身份上堂吧?难就难在,顾凝熙挺过来、醒过来以后,指认夫君要杀他。”

    顾三婶立刻惶急起来,原来事情远比她想的招惹女眷、风流好色要复杂严重得多。儿子若是担上“杀弟未遂”的罪名,很可能坐牢吧?官身必然保不住了,这辈子她还有什么指靠?

    “那……那么……我去找熙哥儿,给他送好多好多礼,给他磕头赔罪也行,只求他别追究然哥儿?”顾三婶边说边站起身。

    曹氏摇摇头,另提出想法:“必然要去看看顾凝熙是死是活的。然而,却不是求他,将自己前途命运拴在别人施舍上,算什么办法?依我想来,咱们家守着祖母,公公和您健在,夫君在宗族里有人撑腰,就万事好办,怎么不比孤家寡人的顾凝熙强?”

    “夫君受伤至今未醒,说不定,顾凝熙就是被刀子划破个小伤口,远比夫君轻微。这件事,关键在顾凝熙找夫君麻烦的原因,看谁占理。她陶心荷给出的说法,说不定已经同顾凝熙串通过了,难道就是金科玉律?要依我们说,还别有隐情呢,对不对?”

    “什么隐情?”顾三婶听得似懂非懂,她和儿媳坐在家中,怎么知晓顾凝然和顾凝熙在外头弄出的这一遭曲折?她看着面貌美艳的曹氏,莫名觉得儿媳阴森可怖了起来。

    曹氏款款说:“若是夫君清白,顾凝熙却想加害于他,被夫君发现后奋起反击,两人一同落水,陶氏或者冷眼旁观,或者帮助顾凝熙作恶,致使如今局面,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该讨要是非曲直的人,就该是咱们了。”

    顾三婶就听儿媳胸有成竹的声音好像洗脑一般响在耳边:“关键要快,在大家彻底弄明白之前,先把大家弄晕,各执一词总是对咱们不坏的办法。若是操弄得好,总能咬下顾凝熙一块肉来。再好些,也许能驱他出族?届时夫君就该高兴了。”

    陶成像是饭后消食一般,溜达着去了吉昌伯的庄子,迎面见到程士诚。

    听着“陶叔”一称,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伸手点点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健硕武将臂膀,叹一句:“想当我女婿,对我使劲可不管用。”

    被引到顾凝熙房中,识书、识画哽咽着呼唤“陶老爷”。陶成看着这俩面熟小厮,再次叹气,问询了几句情况,再到顾凝熙床前,就着并不明亮、据说有利于病患休养的微弱烛火,眯眼端详了他的气色。

    披散着的头发被拨到枕外,墨黑的发下是赤红双颊,他又唇色苍白,这么几色搭配着,蓦然有病弱残艳之感。

    陶成看他眉心有折痕,双眼紧闭,鼻翼翕然,完全没有一般高热病人那样烦躁不安连梦中都来回翻滚的样子,反而整个人一动不动,显得不详。

    他平躺着,上半身露在被外,敞怀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淡棕色短打,也就是裹住肩膀和两臂而已。一眼看去,从胸到腹,都是层层叠叠的白色绷带,又厚又紧,引人叹息。

    他两手垂在身子侧边,手背肤色几乎与绷带颜色相同,又多出些浮胀发泡,能让旁人感觉到这是个活人的,也就是他指尖偶尔弹动几下,像是痉挛一般,看着十分可怜相。

    陶成“唉呀”两声,连触碰他都不敢,总担心顾凝熙下一瞬就要断气了,连忙退出房来。

    识书跟在他身后,抽抽噎噎问陶居士怎么不来。

    对着夜空,陶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底想着,看着屋内男子那副面容惨淡的病状,自己想到他是前女婿、是官场同僚,都觉得痛心不忍,何况荷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