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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少夫人?”

    背对房门的陶心荷,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弱弱的、试探的女声。

    “熙少夫人”这个称呼,有阵子没听到了。在新顾府里,仆从们都是唤她夫人,在外被称呼顾夫人,只有在老顾府那边,顾老夫人尚在,孙辈的媳妇,都是冠以夫君最后一字,诸如然少夫人、熙少夫人、烈少夫人等,当然平日里,然嫂子曹氏命令下人直呼她少夫人,也没有谁去挑理计较。

    陶心荷敏锐发现,她对面的顾凝熙,眼神精准地看向房门处来人,毫不犹豫、不用试探地叫出了“七娘。”,她便知来人身份了。

    是莫七七,是顾凝熙唯一用不同眼神以待的莫七七。陶心荷犹记得,自己年前目睹两人巷口送别,顾凝熙看着莫七七的璀璨目光,成了自己藏得最深、最无法直视的梦魇。

    今日,又要再旁观一次了么?

    陶心荷缓缓转身,与受惊小白兔一般站在门边不敢动弹的瘦弱姑娘,四目相对。

    莫七七一身素白孝服,鬓边斜插着一朵小白花,满满娇怯气质,眼神晶亮地看着……陶心荷有些狐疑,轻轻向一侧挪了两步,听到莫七七再次柔柔出声:“熙少夫人。”

    哦,不是自己挡住了姑娘视线,莫七七眸含泪光,不是看着顾凝熙,而是锁定了自己。

    陶心荷觉得匪夷所思。

    严格说来,这是两女初见。即使莫七七从哪里听过关于自己的传闻,又怎么会一副见到救命恩人的感激神态?

    陶心荷暗暗自嘲,莫非,她是感谢自己退位让贤,将顾凝熙全须全尾地让给了她?

    莫七七看着前世善人陶氏,形容相貌与梦境中的她相差无几,一切的一切,说明系统告知自己的,都是真实发生在上一辈子的事情。

    自绝时候额角的痛又铺天盖地而来,莫七七抬手捂住前世伤口位置,用找到亲人的撒娇语气三次称呼:“熙……少夫人。”

    陶心荷暗叹,这般婉转柔嫩的语调,果然动听,自己却是无论如何学不会的。

    她忍住突然浮上心头的酸涩,轻轻点头致意:“你是莫姑娘吧?久仰。”

    顾凝熙连忙介绍:“陶居士,这位是莫姑娘,闺名七七。七娘,这就是陶居士,你不是有话要说么?居士等你好久了。”

    闻言,陶心荷觉得亲疏里外太过扎心,一个眼刀飞给顾凝熙,然而男子一无所觉,继续说道:“陶居士,你再坐一会儿,好不好。七娘还曾专程登门顾府,想拜见你,那时才知晓,你……我……我们和离了。”

    陶心荷简直不知从何埋怨起,气到胸口呼吸急促,上下起伏,几要甩袖走人。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棉布包裹递到眼前,上面细瘦的十根手指将布包捏得紧紧,伴随着的是莫七七充满讨好意味的解释:“熙少夫人,这是我为您做的一双新鞋,用了绸缎,绣了蝴蝶,您看看,喜欢么?”

    陶心荷深觉,自己与另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情境之中。

    她快要气炸了,准备不顾体面推开挡路的莫七七,夺门而出,顾凝熙却自言自语忘记为她斟茶,接着一手扶袖,一手翻出茶盏然后提壶,专心致志、稳稳地倒出一盏澄澈茶液,散发着热气,将玉色小杯推到她原先落座的位置,然后轻声请她用茶。

    而莫七七就更加莫名,怎么,是送鞋成瘾么?当初认了义兄,这姑娘送过来一双男子布鞋,陶心荷记得自己因此气闷,吩咐下人锁好在库房里,等着十年、二十年后翻出来嘲笑顾凝熙的桃花债。

    今日初见,又要送自己鞋子,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