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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司丞,有您光顾,小肆蓬荜生辉啊。今晚喝点什么?”向阳酒肆掌柜的一向善于认人,对于顾凝熙,初见是年前礼部大聚,次日登门顾府还物时候二见,之后再没碰面。

    今晚远远一瞥,看着绯衣男子消瘦了些、肩背颓然了些,掌柜的还是认出来风华绝代的俊俏郎君正是顾凝熙,随口招呼了声,没想到上次沾酒就醉的官员,依言进了酒肆,他连忙招呼。

    掌柜的领顾凝熙走过胡姬劝酒、客人们大笑的明亮大堂,一路到了后面素静雅间:“您不常饮酒吧?小肆有些甜丝丝的酒水,女眷也喜欢,您尝尝?”

    顾凝熙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浑浑噩噩听人指引到了酒肆里来,一旦坐定,莫名有了放松之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掌柜的,看着上吧。”

    少顷,酒味极淡的澄澈佳酿奉上,顾凝熙自斟自饮,先慢后快,三小杯下肚,玉瓷般脸颊泛了红晕,身子温暖了几分。

    他突然很想笑,也果然笑出了动静,掌柜的正站在桌旁殷勤招呼他用些下酒小菜,闻声吓一跳,抬脸问:“顾司丞,您怎么了?”

    “掌柜的,你见过我家夫人,对不对?你说,我家夫人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顾凝熙笑罢,呼吸尚未平复,手肘支在矮几上,以掌心托腮,认真看着对方,眸色潋滟。

    掌柜的不知道,在顾凝熙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胖乎乎的平板瓦片脸,一脸讨好的媚笑都白搭,眼周胖肉挤出来的褶子更是几缕浮纹,组合不成有意义的细微表情。

    掌柜的只是乐呵呵回答客人言语:“那是当然。小的有幸蒙顾夫人接见,得见风姿,那真是,容色内藏,雍容大方。唉,小的肚里这些文雅词儿太少了,总之,就是羡慕司丞夫妇,神仙眷属!”

    顾凝熙边听边捧杯满饮,他将空的琉璃杯往桌上放却没放稳,一松手杯子摔到地面,识书连忙去捡拾,掌柜的话音随之中断。

    他要继续听关于自家夫人的一切。顾凝熙双手撑住桌面,以为自己还稳当着,其实头颈已在微晃,他说:“掌柜的,今晚,我请你喝酒,劳烦你,再将那日见我夫人的情景,细细说说?”

    掌柜的连连应声:“顾司丞来小肆照顾生意,小的肯定陪好您。到您府上拜访,还是年前,腊月二十二,小的应该没记错?小的将您留下的物件收拾好,登门送还。这边信儿刚送进去,顾夫人就招呼小的去花厅相见了,啊呀呀,小的那个忐忑的,生怕冒犯了贵人。没想到,夫人一见小的,就笑起来,温婉可亲……”

    顾凝熙被带回了那日,他就在掌柜的走后,向娘子坦承了自己看得清楚莫七七面容的事实,夫妇两人逐渐破冰,他以为,琴瑟和鸣的好日子就要回来了……怎么,就到如今了呢?

    听着听着,酒意上涌,顾凝熙感觉旁人的声音虽然从耳边不断飘过,但无法理解其中含义,他支撑着说:“我不回府了,就在这里睡。”下一瞬,他就砰的倒伏在桌面,脸直直砸在硬桌板上,颧骨处好像更红了些许。

    次日,顾凝熙直接在酒肆客房里醒来,迎着耀眼曦光,长长吐息。

    时辰来不及,他穿着昨日官袍去了礼部,同僚们一片私语议论。

    办公间隙,顾凝熙想起昨晚掌柜的绘声绘色的描述,仿佛带他回到了夫妇还没和离的日子,唇角挂出笑意。

    酒后头疼虽然讨厌,能与旁人聊聊娘子,却是好的。

    于是,顾凝熙又在下值后,直奔向阳酒肆,请掌柜的喝酒,听他复述昨晚的言语。

    正月十八、十九,连续两晚亦如是。

    正月十七,陶心荷还是怏怏的,一想到吉昌伯就觉头大如斗,结果程嘉登门拜访。

    她连忙安顿下人,不许告诉三姑娘知道,然后自己出面,询问程嘉所来何事。

    程嘉行礼后说道:“陶居士,昨日府上哪里招待不周么?父亲令我向您致歉。”

    陶心荷失态地揉揉眉心,如何能对儿子说他父亲的坏话?

    吉昌伯这招曲径通幽实在精妙,她纵然对程士诚满肚子愤恨,眼下也只好勉强应对:“没什么大事,不必介怀。单为这点子事,还劳累你过来,是我羞惭了。”

    程嘉腼腆一笑揭过这话题,说出本意。是初识的陶沐贤给他写信,请他为陶府留意看家护院的壮汉门丁。他昨日禀告了父亲,吉昌伯将私家部曲散将拨了四个人手给他做人情。

    程嘉这就带着四人,来给陶心荷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