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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敞的马车车厢之中,陶心荷、顾二婶、顾如宁分占一角,在去往吉昌伯府的路上,细声细语闲谈着。

    “顾家婶子,我将后续走礼可能需要商榷的细节,都写在信函里了,您收好,万一有不太确定的,到陶府来找我,我也愿意帮您出出主意。”陶心荷没想到,顾二婶到底没有托付然嫂子——顾氏本支除她之外唯一的官家夫人,决定自己亲为女儿操持婚事,正好,她就交托一遍即可。

    顾二婶听着荷娘迅速改口的称呼,心底感慨,却明白这是必然,不露痕迹,只是喃喃念叨:“荷娘你方才在府里说了许多,我听着昏头涨脑,只能靠你留下的指引了,希望宁娘婚事顺顺利利的。”

    顾如宁嘟着嘴端详前堂嫂,看她端正坐着,一袭樱粉色如意满绣织锦袍裙贴身合衬,高挽的飞天发髻上珠玉满头,莹润细脸,粉白肌肤,黛眉长目,琼鼻秀口,好像,比她在顾府时候,美艳了三分?

    “嫂子~~”顾如宁拖长了音调,引起陶心荷的注意:“你摇头也没用,我就要叫你嫂子,一直叫你嫂子,哼!大不了,我只认你这个嫂子,不认堂兄罢了。”

    陶心荷暗想,多日未见,顾如宁还是与自己这般亲近,何忍推开她?况且,蔷娘邪心有没有表露出来尚未可知,总是对宁娘不起的,便叹了口气,叮嘱一声:“宁娘,多谢你。?着别人面,莫这般唤我便是。”

    顾如宁喜笑颜开,不顾马车微微颠簸,提裙走到陶心荷身侧,紧挨她坐下,挽住手臂,娇嗔道:“明白明白,陶居士。一会儿去了伯府,我需要避讳还是在场啊?”

    陶心荷拍拍姑娘嫩手,微微沉吟后,说:“与伯爷打过照面,你便自去玩耍。顾家婶子与我,帮你把事情交代妥帖了,你放心。”

    “那就好。伯爷虽然笑意不下脸,我总觉得他威严不可近,见到他,小腿肚子都微微哆嗦。我听程嘉说,伯爷原先在战场是杀神呢,可惜受伤,赋闲在府,最多和以前部下喝喝酒,平日就自己练练拳脚,好像挺无趣的。”

    陶心荷微感不适地调整坐姿,期许不要流露什么痕迹,同时安慰自己,后一辆载丫鬟们的车中,晴芳帮她带了两条长裙,应是无虞。

    若非吉昌伯昨晚莫名赠沉水香料,她本不用在身子不适的情态下出门的,一念及此,陶心荷心底反驳顾如宁的话,这人不是无趣,是莫名其妙。

    面上,陶心荷只是浅笑不接话,顾二婶轻声提点女儿不要背后编排长辈,以后尊敬公爹便是。

    不久之后,到了吉昌伯府,几位女眷被引入待客正房,程士诚和程嘉正翘首以待,连很少出来迎客的八岁程蒙也在,程府一家主子都出现了。

    只有三位男子,这般人丁寥落,全无女眷,也算豪门大族里的奇葩了。

    双方客套寒暄过后,程嘉带着顾如宁和程蒙告退,留下的三人,你来我往将小儿女婚事后续流程敲定,陶心荷交代了前情之后,几无发言,置身事外的态度十分鲜明。

    议完正事,吉昌伯打发仆从叫年轻人们回来,对顾二婶和陶心荷请茶请水,殷勤备至,说还有闲事要谈,两女对视一眼,不知他玩弄什么玄机,暂且静待。

    人齐之后,程士诚笑道:“屋内都不是外人,便恕我冒昧,二月中旬,我们京外庄子上将开绽春花,颇有野趣,诚请大家去散散心,赏赏景,小住几日。”说到“大家”,他看向三位女眷。

    顾如宁看程嘉一眼,颇为意动,悄悄倾身捅娘亲一下。顾二婶想想,女儿和准女婿多相处,总不是坏事,自己拽上顾二叔,作为长辈陪同,好歹避免非议,便点头应下。

    陶心荷以为,程士诚是在邀请顾二婶和顾如宁,可能一时忘记自己了,她倒是不尴尬,唇角还牵着温婉笑意,观察年轻人的眉眼传情。

    “太好了,多蒙顾二夫人赏脸,阿陶也会来,对不对?”

    没想到,毫无预兆,吉昌伯点到了自己,态度亲昵,陶心荷感觉顾二婶诧异的目光和顾如宁不解的神色一并扫来,像是芒刺在背。

    愣怔不过一瞬,陶心荷巧笑婉拒:“我们府中事务琐碎,没这福气赏春。再者你们姻亲伴着出行,我一个旁人,不好打扰。”

    程士诚锲而不舍,摇头评道:“阿陶此言差矣。他们小两口婚事起头顺利,全赖你辛劳操持。后续可能依然多有烦你之处,以你性情,必然?仁不让,不会推拒的,对不对?所以,打着他们由头的玩乐,怎能少得了阿陶?”

    “这……”陶心荷如坐针毡,对方强词夺理,她反倒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但是,绝不能答应,在吉昌伯的言行频频展现模糊暧昧的前提下。

    陶心荷咬咬唇,余光扫过在场诸人,字斟句酌地说:“我如今是个尴尬人,无心于此。到哪里都不过煞风景罢了。多谢厚意,还望见谅。”

    说罢,长舒一口气,陶心荷一向务实,只要能绝除后患,不痛不痒地自谦自贬,不算什么。

    话说得够绝了,屋内气氛一时凝滞,原本窃窃私语的程嘉和程蒙兄弟俩住口不言,顾二婶担忧地看着陶心荷,顾如宁目光犹疑不定,程士诚则直直看着佳人,面目端肃。

    好半晌,顾二婶呐呐出言:“嗯……陶居士已经不需陷在宁娘婚事杂务里了,无事一身轻,随她意愿,倒是好些。伯爷,我们一家子会去的,还要劳累贵府准备。若无其他,我们今日便告辞了。”她试图转圜,站起身来,轻拉陶心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