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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九午后,阳光正好,陶心荷受邀来到弟弟院中,与弟媳洪氏对坐,饶有兴致地对着礼单子,点收吉昌伯府送来的零碎小物件儿。

    都不是贵重东西,难得在于用心和细巧。

    洪氏边清点,边带着疑惑问大姑姐:“咱们陶府,之前是与吉昌伯府一直没有往来的吧?还是我嫁进来时日短,没见识到?”

    林林总总的东西,堆了一桌子,陶心荷随手拿起细柳木制作的九连环端详。九连环是女眷打发闺中时光常用的小玩意儿,她手上这枚,材质新奇,入手温润,每一环都漆了不同色泽,五彩缤纷,颇有巧思,正是吉昌伯打着“为小儿赔罪”的名义,今日上午送来的第二批礼物。

    陶心荷肯定地告诉洪氏,文臣武将若无特殊关联,本就疏于往来,她没记错,吉昌伯府并不在陶府年节或日常交往的名录上。这次,完全是因为程嘉误伤了蔷娘,才有了联系。

    不过,吉昌伯程士诚昨日亲临,携礼造访赔罪,礼物中规中矩,今日又送来这些,明晃晃都是女眷玩用的。

    伯府管事解释说:“昨日伯爷是向陶员外郎致歉,今日是向陶三姑娘赔罪。哦,顾夫人是说,应该直接送到顾府二房去?不妨事,我们伯爷听说了,陶三姑娘几日后就回府,为了避免搬来搬去,还是请贵府这就收下吧。贵府还有您在……嗯……以及陶少夫人,女眷们都可以赏玩,也算我们伯爷一点心意。”

    管事交代完,生怕陶心荷推辞,飞也似地告辞。

    陶心荷有些头疼,吉昌伯也太过热情周全了吧。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又上门又送礼,要不是早就听闻他身体有损,她险些要往对方是另有所图上面去想。

    洪氏闻言惶惶不安,脸色变幻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和自己差不多,轻声问:“伯爷见过蔷娘么?”

    陶心荷将九连环丢到原先一堆小礼物中,摇摇头,答道:“我昨日特意问过蔷娘了,从未见过吉昌伯。而且,伯爷与一般男子不同,倒不用太过忧虑。”

    事关他人私隐,陶心荷犹豫了一下,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不同。

    然而,洪氏看大姑姐的眼神,却奇怪了起来,欲言又止。

    陶心荷没有在意,重新拈起另一枚礼物,是胖头胖脑的小泥人,塑造成垂髫童子,圆脸大眼红衣身子,十分可爱。

    洪氏到底咽下了,探问大姑姐怎么说到伯爷一副熟稔语气,以及听说伯爷昨日在府门外直呼女子闺名的事情。

    看着陶心荷手里的泥人,洪氏自然想到,自己与大姑姐都是已婚妇人,尚无子嗣傍身。

    若是平常,说不定她会与陶心荷悄悄说说,自己刚从娘家得来的生子秘方。如今却不合适了。

    陶心荷逐一点过后,看吉昌伯并没指明这些东西分别赠予谁,便以商议的口吻说道:“既然对方说是给蔷娘赔罪用的,依我看,除了这个泥人给你留着做摆设或者手边把玩,其他物件,都送到蔷娘院落,弟妹,你说如何?”

    想必是大姑姐感受到自己流连在胖娃娃上的视线了,洪氏深深佩服陶心荷观察入微,领情后,补问一句:“大姐,您不挑走几样么?”

    陶心荷笑着摇头,她一向物欲寡淡,对这些不实用的东西没什么执念,有也可,无也罢。

    既然分派好了,她款款起身,准备回去自己院落。

    这时,洪氏突然说是腹痛,捂住了肚子,“哎呀”不止。

    陶心荷连忙扶住弟妹,往床上安置,分配仆从去请大夫、去找访友的弟弟。

    一个时辰之后。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陶沐贤在院落空地里,手舞足蹈,半晌都停不下来。

    陶心荷边将衣袖捋平顺,边从屋里走出来,对陶沐贤比出噤声的手势,带着笑意吩咐说:“弟妹刚睡稳,你别吵到她。”

    陶沐贤使劲点头,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喜悦明晃晃地从他眼睛里流露出来。

    是啊,孩子,哪对夫妇不盼着呢?

    她和顾凝熙,从去年八月满了婆母三年孝期开始,也是期盼过、畅想过生儿育女的。

    幸好没有,不然此时便会为难了吧。

    陶心荷垂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碧翠玉镯,轻轻拨弄,告诫自己不要想。她手腕上有一圈不太明显的抓痕,是洪氏方才留下的。

    洪氏初初怀胎,自己还不知道,前几日和弟弟还同了房,今日便肚疼,大夫说胎相不稳,吓得洪氏脸都发了白,紧紧抓住身侧大姑姐的手,用力之大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