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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见到顾老夫人,还是在她与顾凝熙和离当晚,烛火摇曳中,银发闪亮、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还能端正坐着,扳过蹲在她身旁的嫡孙顾凝熙的脑袋,为他包扎脸面伤痕,看上去像是至少能再活四五十年的样子。

    ?别两月零几日,陶心荷在热泪盈眶的管家陪同下,?路分花拂柳,沿着自己熟悉的道路走到新顾府?处清幽院里,踏入屋内,远远看到床上躺着的干瘦枯槁老人,简直?时间没办法将她与自己印象中的太婆婆对应起来。

    房间阔大宽敞,明窗亮几,家具物什都是极好的。原本由顾凝熙父母所居,自他们先后去世便锁了起来,不过维护清扫?直不曾懈怠,陶心荷在来的路上,猜到顾凝熙多半是将他祖母安排到了此处居住。

    此时,在她记忆中清寂安耽的正房,围绕着卧床的顾老夫人,总有不少于三位的仆从来往穿梭,为她擦去唇角涎水的、按捏手脚的、轻声禀事的,不?而足,显得房内人气十足。

    若不考虑老人家死期将至这?点,单看这番景象,可能还会有人羡慕她躺着享受服侍吧。

    总揽着照料顾老夫人事务、与仆从细声说话的人,见她进屋便惊呼“嫂子”连忙从床头圆凳上跳起身、三步迎来的人,竟然是莫七七。

    陶心荷在马车上,听晴芳念叨了几句她从流光那里听来的消息,此时见到莫七七倒是没有露出讶色,还能从容得体客套?句:“你这么些天受累了。”

    定睛?看,她才发现莫七七两只眼睛肿得厉害,面色明显是劳累过度留下的铁青色,说明这姑娘真的尽心尽力照顾老人家,付出了极大的辛劳。

    陶心荷自然知道莫七七是借助伺候顾老夫人敲定自己身份,寻求庇护,然而见她如此,还是敬重了三分,换了语气再说?遍“你生受了。”

    莫七七欲语泪先流,紧紧握住陶心荷的手,“嫂子,幸好你来了。老夫人又昏过去了,待她醒来,见了你必然高兴。”然后便?点儿不见外、不带歇气地向陶心荷介绍起情况来。

    自从顾老夫人被接到新顾府来,?日比?日的情况要差,哪个大夫的诊断都是时日无多。从昨日下午开始,老人家出现了时不时昏迷过去的景象,水米几乎不沾牙了,寓示下世之日就在眼巴前了。

    这十来日,主要是顾二婶和莫七七两个女子轮流贴身带着仆妇照料着,顾如宁和二房的庶媳、庶女们每日过来应卯?般看看。

    顾凝熙则在床头陪祖母絮絮说话、读祖母写的字迹。可怜他蜡烛两头烧,守候顾老夫人睡熟了,便会回到自己书房,完成皇上交办的秘密任务。

    听丫鬟们说,书房灯油通宵不灭,顾凝熙的飘忽脚步和吓人脸色也是明显的体现。

    顾老夫人最后的愿望,?则是见见陶心荷,顾如宁接下这个任务,这便把人请了来。

    二则希望子孙围着她、守着她辞世,今早顾二婶见情形不对头,便匆匆回二房去叫全家过来,免得错过最后?面。

    而顾凝熙?个时辰前应召入宫,行前匆匆交代道,他会向皇上请两日假以陪伴祖母,并且从宫廷出来后,会找到顾三叔如今住所,请三房的人来见祖母。

    莫七七抱怨道,祖母内心其实最惦记顾三叔和顾凝然。她老人家知道顾凝然被流放,没有指望他,可恨顾三叔受了自己亲娘?辈子的偏爱,临了却能硬下心肠,?眼都不来瞧?眼。

    陶心荷听罢唏嘘不已,顾老夫人对三房的偏疼,偌大顾家谁人不知?

    结果养成了白眼狼,这房孙媳对老人家下毒,孙子不闻不问,儿子儿媳也能当没有这个娘亲?般,顾老夫人又口不能言,心里该有多闷痛悔恨啊。

    听莫七七?口?个祖母、对自己也是嫂子相称,陶心荷抹去眼角因为同情和感叹沁出的泪水,轻声询问莫七七为何如此称呼。

    提及这点,莫七七语气终于欢快几分,说顾老夫人与她投缘,可能多少也有点为顾凝然抵消罪过的意思,在知道顾凝熙与她认了义兄妹后,索性将莫七七认成自己义孙女,挂在大房名下。

    这下子,可与顾凝熙独自认妹意义不同。

    莫七七成了顾老夫人的干亲,与顾家三房都能以亲戚论处,对于从未谋面的顾凝熙父母,能够上香称呼?声义父义母了。

    自然,莫七七与顾凝熙的兄妹名分无比瓷实,伦理习俗都定死了这是?生?世的关系,绝不可能出现年初从义妹转小妾的情况了。

    这是前世的莫七七打死都不敢想的奢望。她那时候对曹氏心存怨恨,曹氏就是她的主宰,顾三婶都是她够不到的人物。

    遑论更长?辈的顾老夫人了,老人家怎么会与孙子后院?房小妾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