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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春水坐在椅子上,握指成拳,轻轻叩击桌面。

    这是曾明泽想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江春水同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不自觉间就给传染了。要是有心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两人此刻的动作竟同步一致得惊人。

    “组委,您找我?”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往里推开,一个高瘦的俊朗青年走了进来。

    “嗯!”江春水睁开眼,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坐在对面。

    江春水将板凳往前挪了几公分,椅脚同地面摩擦,立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办公室原本给配的是带滚轮的办公座椅,但江春水坐了一段时间,觉得写材料的时候稍一动作椅子便会动来动去,极其影响注意力,便从会议室里搬了一张最简单的实木椅子下来。所说看着简陋,不过坐起来却异常安稳。

    有人说,心若安稳,便是身处狂狼之间也不觉颠簸。

    江春水对此并不认可,心安不安稳到底还是要受到外在环境因素的影响的,抛开外在谈内心未免荒谬。所以他从不执拗于修心,能够获取好的外在条件而非得劳心费神的靠意志,那不是傻是什么?

    江春水停下手指叩击桌面的动作,从右手边的档案架上抽出一张处理签,随手丢往对面,恰到好处的落在对方的眼前。

    俊朗青年姓梁名瑞,是大云乡的团委书记兼扶贫助理。而且据江春水了解到的,全龙潭县的乡镇团委书记中,除了他都是选调生担任,可谓鹤立鸡群。

    “梁瑞,这个通知我记得是签给你负责的,你没收到?”江春水面无表情的问道。

    梁瑞拿起那份有江春水在上面批示的文件,瞄了一眼,说道:“这份文党政办转给我了,不过这周扶贫那边的事情多,还没顾得上弄。”

    江春水皱了皱眉,语气不悦的说道:“就填报个表而已,你交给各村工作组,最后汇总不就行了?忙得连汇总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梁瑞是个伶俐人,听出了江春水话语间的不满,赶紧道:“对不起组委,我这马上就去做这个事情。”

    江春水用食指点了点桌面,正色道:“梁瑞,你是团委书记也是扶贫助理,两边的事情都要兼顾,我知道确实很辛苦。但乡里之所以压这么重的胆子给你,那是有原因的,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一点。扶贫的业务固然重要,但团委这一块的事情该做的还是要做的。而且团委本身任务也不重,无外乎就是偶尔报个表而已。我个人觉得,团委和扶贫的工作是不冲突的,完全可以结合起来搞嘛!现在都说抓党建促脱贫攻坚,那我们大云能不能把青年干部、青年群体动员起来,搞个抓团建促脱贫攻坚?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初步想法,具体的你可以自己多琢磨。”

    梁瑞点头道:“组委这个想法好,回头我再好好合计合计。”

    江春水眯起眼睛,看向对方。梁瑞嘴里虽然说好,但语气却敷衍至极,显然并没有怎么把江春水所说的话当回事。

    “行吧,你先去忙,记得上午下班之前把这表报上去。团县委李默书记可是打电话催过我好几回了。”

    要人在言语上表现出服从的姿态已经难能可贵,要妄想人家由衷的服从,就已经逾越领导艺术的范畴了。

    江春水自认为自己没有那样的水平,也不会去学那御人之术。做一名副科领导,能够让下面的人把事情做好,把自己的要求落实到位,就是最大的能力。况且,梁瑞的情况本就特殊。

    能够短时间内在乡镇脱颖而出,成为后备干部,无外乎是两种情况。一种是能力出众之辈,在重大工作中、脱贫攻坚一线、维稳发展前沿表现突出的干部。另外一种则是籍父辈荫庇,从进入体制内第一天起就有人护道的“官二代”。而梁瑞显然属于后者。

    江春水并未打探过梁瑞的家庭背景,也就没有就此事问过曾明泽。到了某种阶段,问太多除了会彰显自己的无能之外并无太多裨益。人生旅途需要贵人,但贵人却不是拿来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消磨情分,而是在关键时候用来一锤定音的。说到底,许多时候,人还是得靠自己,而不能老寄希望与外在力量的帮助。不然,求人的次数多了,也就挺不直脊梁,走不得夜路了。

    等梁瑞出去之后,江春水也起身,走到窗户前。

    已是深秋时节,窗外边的树木由初来时的翠绿变为枯黄,地面更是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萧瑟的光景。

    都说时光如梭,现如今江春水的感受至深。真等静下心来屈指一算,不知不觉间到大云竟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这七个月的时间,江春水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在一次次乡间田野的奔波中,他也自然而然的完成了从普通干部到副职领导的角色身份转变。双桥新村部的建成给江春水树立了极高的威信,村干也好,乡里的干部职工也好,聊起江春水来就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尽管上次招商引资没能成功,不过并未影响到他在众人心中“能人”的形象。

    想起那次在招商引资上的折戟沉沙,江春水不自觉的叹了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