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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瓷杯摔在地上。

    铺了地毯,杯子里的茶水只是洒了,杯身并未碎裂。

    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消不了摔杯之人的半点火气。

    皇后怒声问底下跪了一片的宫人,“逃了?你倒是说说,一介女流之辈,独自被关在在山上,她是怎么逃的?”

    说到后来语气越发加重,连声音都不再压抑,话声大得都惊起外头歇脚的鸟儿惊慌飞走。

    太监们低头不敢说话,实在是这原因……难以启齿啊!

    皇后没得到答案,又要再发脾气,外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人是儿臣放的。”

    人未到,声先至。

    皇后抬头看过去,与走进殿内的夏丞哲对上眼。

    “儿臣给母后请安。”

    就算是这种时候,夏丞哲也还记得礼数。

    可配合他适才所说的那句话,皇后却觉得他这安,请得是极其讽刺。

    皇后眯起眼,打量自己儿子,反问了一声:“你?”

    他又是为何跟着搀和进来?

    夏丞哲没有狡辩的意思,直接承认,“闵国公少夫人,是儿臣放她走的。”

    “啪!”

    皇后搧了夏丞哲一耳光,搧得他脸都偏了过去。

    夏丞哲颊上一道红印,眼角下还被皇后所代护甲刮出一痕,慢慢沁出血珠。

    “瞧瞧你做的什么好事!”

    还想着邹灵雨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原来就是她自己的儿子去当了帮凶!

    被邹灵雨逃了一次,下回他们有所警觉,还想再抓她,谈何容易!

    她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这一次行动根本完全白费了工夫!

    夏丞哲面上火辣辣的疼,眸中还有未退的讶然。

    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挨了母后的巴掌。

    皇后越是激动,越是反常,便更让夏丞哲不解。

    他问:“母后为何非要抓她?她不过是个妇人,还是凌小公爷的妻!”

    闵国公镇守边关多年,凌晔腿脚因战而伤,如今外敌虎视眈眈,正是最缺大楚将士的时候,皇后此举,岂不是在将闵国公那方,往朝廷的反方推去?

    皇后轻嗤,反讽一句:“你还知道那是凌小公爷的妻?”

    她这儿子从小她看着长大,有哪些心思,稍加细想便能摸出个七七八八。

    从来都是最听话懂事的孩子,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没她命令就敢擅作主张,动的又是哪门子歪心思,真当她这当母亲的看不清吗?

    夏丞哲被皇后这样一通点明,神情颇有些狼狈。

    但即便如此,有些话他也还是得问清楚。

    方才跪了一地的宫人早在不知不觉间退下,皇后与大皇子母子间的争执,他们这些下人可不好待在里面听,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夏丞哲梗着脖子问:“母后为何非掳了她不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请到宫里来谈吗?”

    堂堂一国皇后,为何非得学了土匪的做派,去掳来臣子发妻?

    夏丞哲实在想不出皇后非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皇后看着自己亲儿,头一回后悔把他教得这样正直。

    “你要听原因是吗?”

    不知为何,皇后冷静下来,连声音都冷上几分。

    她坐回椅子上,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啜饮一口后,她才淡淡说道:“因为不那样做,死的就会是我们。”

    一句话,如石子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阵阵涟漪。

    夏丞哲仍不解其意,不明白这为何就跟生死扯上关系了?

    看他那副模样,皇后也知怕是再瞒不了多久。

    她将十多年前旧事重提,去分析其中利害关系,为了就是要让自己亲儿,也能站在自己这方,而不是胳膊向外拐,去给旁的人递刀向自己母后!

    “这后位得来不易,是我与你外祖费尽心思谋来,为此,甚至不惜将个阿斗扶成皇帝,而你父皇龙椅坐久,心思也大了。”

    夏丞哲还在对皇后说的那句“阿斗”怔愣,不敢相信她会这样直言自己的枕边人,而那人还是自己父皇,这大楚的皇帝。

    皇后虽表面维持平静,可心中依旧激动,连“本宫”的自称也都远远丢到一处去,无暇顾及。

    没管夏丞哲听得跑没跑神,皇后虽是笑着问他,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她问:“你难道就没想过,他宠旁的皇子公主,却独独不将你放在眼底的原因吗?”

    这话直戳夏丞哲内心,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毫不留情挖出,逼他亲眼去看。

    皇后的笑声尖锐又讽刺,也没等夏丞哲回答的意思,自己径自说了,“他这是将对我的不满,全发泄在你身上呢!在我面前只能低头不敢反抗,自己没本事扳倒前朝,这皇位我们卢家位他谋来,而他如今竟想过河拆桥,将我一脚踢开──作梦!”

    接连说了一大串,皇后说得直喘气。

    也不知最后是真乏了还是如何,将气喘匀后,她垂眸理了理自己衣裙,又恢复平时那个冷漠的皇后。

    “既做了错事,就去跪着吧,没我命令不得起身。”

    对皇后的这点要求,夏丞哲默默照做。

    只跪下时,他脑海中所萦绕,全是皇后刚才所说的话。

    许许多多都是他初次听闻,只越听越让他疑惑。

    他实在不懂,这些事情与闵国公府的少夫人又有何关系?

    母后又隐瞒了多少事没对他说?

    夏丞哲目露茫然,他垂首看地上自己的影子。

    黑影形单影只,宛若在这偌大的宫中,唯独剩他自己,孤身一人。

    ……

    夜里。

    房内点上了灯。

    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映在墙上,明明是两人,影子却形同只有单个。

    凌晔抱人时不管不顾,肩上有伤也照样环住邹灵雨。

    邹灵雨还得自己挪下姿势,免得压疼凌晔。

    对于他突然把自己揽入怀的举动,邹灵雨并未反抗。

    倒是想了想,缓缓伸出手,搭上了他背肌。

    指尖与肌肤相触,邹灵雨都还能感受到凌晔身体似僵了一瞬。

    邹灵雨抿唇,其实也不难想象凌晔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毕竟他揽着自己的次数多是多,但自己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话,这大抵都能算上是第一次。

    她主动的时候少,给予回应的时候,更少。

    回到温泉庄子,凌晔身上已逐渐恢复温暖。

    指下的温度再正常不过,可邹灵雨触上时,还是觉像被火给烫着了那般,一时没敢完全将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