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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院的生活很是单纯。

    晨起做早课,夜里天色暗下后,也准备熄灯歇息。

    起得虽早,睡得也早。

    净音回到自己住所,屋内一片漆黑。

    即便看不真切,仍是循着记忆中的位置准确摸索到了烛火,点上灯。

    火光把室内微微照亮,净音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人端坐在旁。

    她心头一惊,攥紧手中佛珠。

    “是谁?”

    可从未有人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进她屋里。

    何况那瞧着,似还是名高大的男子。

    怎么想都极其可疑,净音总是漾着笑意的面上,也凝重起来。

    然,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听见对方话中所说内容,净音登时怔住。

    “怎么?多年不见,连自己亲儿子也认不得了?‘母亲’?”

    念出“母亲”二字时,与其说是饱含亲情的呼唤,倒不如说,他话音讽刺,更像在阐述什么好笑的言论那般。

    净音手上所执的佛珠手串滑落地面,发出几声脆响,她却没有心思俯身捡起。

    在这世上,会唤她“母亲”,还是用这讥嘲态度唤她的人,也就只有一人而已。

    “晔哥儿……”

    凌晔听这称呼皱起眉头,“别那样喊我。”

    没想多叙旧,凌晔直明来意,似乎在这地方多待一刻钟,与净音多讲一句话,凌晔都会觉不快。

    他问:“邹灵雨手上那副沉香手串既是你所赠,丫鬟说你有法子能凭珠子上散出的味儿去寻踪迹,此言当真?”

    净音缓缓将落于地上的佛珠拾起,藉此动作去平复自己心情。

    再次直起自己身子时,脸上已恢复平时那一贯无懈可击的和善微笑。

    可刚撑起笑容,听到凌晔此番话,却又滞住。

    “她怎么了?莫不是……”

    凌晔初次踏足此地,劈头便问起如何寻到邹灵雨,净音再如何思考,也只能得出──邹灵雨并未好好归家这个可能。

    而凌晔也如实道出事实。

    “嗯。她被人掳走了。”

    眼下最有可能找到邹灵雨的,仅净音一人。

    凌晔就是瞒着任何人邹灵雨已失踪的事实,都没打算瞒着净音。

    他抬眼,望向都愣住的净音,催促:“时间宝贵,你要是有法子就赶紧。”

    现在哪怕是这样平静说话,都已耗尽他心神。

    凌晔垂在身侧的手自始至终依旧捏得死紧,心中跟埋了什么炸.药似的,引线已燃至尽头,随时皆能引爆。

    ……

    从黑暗中渐渐恢复意识时,率先听见的是风声。

    这与在温泉庄子中听惯的声音皆不同。

    庄子里植了林木,偶有鸟啼虫鸣,以及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每天清晨,晴天时她便会是在这样的声响中苏醒,雨天,则被雨水拍打在屋上和地上的响声唤醒。

    从未听过这种像是──风带起布帘时的猎猎声。

    邹灵雨拧眉,这时也觉得身下睡的床榻太过坚硬,并不习惯,连鼻端闻见的气味也不同。

    虽说凌晔已刻意减少,但实际他身上、还有就寝时所用的被褥,也还是难免带上一点浅淡的药香。

    药味不再那么浓烈后,邹灵雨反而觉得,这味儿其实没有先前那般刺鼻讨厌。

    她缓缓睁眼,心头已有预感,醒来的并非她平时睡的地方,脑子里也在不断回想她睡着之前的事。

    越想,头便越疼得厉害。

    她到元德寺听大师讲经,回程路上马车似出了问题,掀开车帘细瞧,然后……

    邹灵雨猛地坐起身来。

    她想起来了。

    自己被迷晕过去!

    紧接着呢?

    邹灵雨坐起时起得太猛,本就晕着的脑袋经此举越发眩晕,她还扶着太阳穴闭眼缓了缓,待到脑子稍微清明些后,才得以看清四周。

    “这是……”

    外头天色黑着,看不出时辰,更难以辨识这屋内摆设。

    一处的窗子大开着,今夜风大,吹掉一旁遮阳的布帘束绳,帘子被吹得狂舞。

    从窗子看出去,可见外头林木树梢,想来自己现下所在,应是个起码有两层楼的楼阁才是。

    邹灵雨忍着头疼,扶墙走向窗子,往下一看,果然没错。

    距离地面尚有好些高度,跳下去能不能成功逃脱另说,却肯定会受伤。

    ──从这处逃走不成。

    邹灵雨绕着四周,把可能通向外头的门推了推,却如她所料,没有一扇能推得动。

    她又转头看向大开的那处窗子。

    开得这样肆无忌惮,大抵也是笃定她从那处逃脱不了吧?

    邹灵雨走回榻上,坐下深思。

    这儿是何处?又是谁捉的她?为的是何目的?

    “难道……”

    邹灵雨想到什么,忽然撩开自己左边衣袖。

    只见原先戴着手串和白玉镯的腕子,如今只剩佛珠晃荡。

    她的镯子不翼而飞,且似是被人粗鲁摘下,邹灵雨才发觉手腕处的疼并非自己撑住车壁造成的疼痛,摸了还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