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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灵雨隔天醒来,头疼欲裂。

    “嘶……”

    她才睁开眼睛,旋又闭起,感觉就像有人拿锤子往自己脑袋瓜子猛敲似的,一抽一抽地疼。

    疼到实在想不透原因,原想闭眼忍过这阵,太阳穴忽地被按住。

    这一按,那跃动得彷若要冲出脑壳的疼痛也跟着规矩不少。

    邹灵雨愣住。

    ——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只会有一个。

    她睁眼,毫不意外看见凌晔,他不知醒过来已有多久,半垂着眼在给她按头。

    凌晔伸出的手按压住她两侧眉尾往后的位置,以同个方向绕圈在替她轻揉。

    “头疼?”

    他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语气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在说“看,果然如此吧”。

    邹灵雨问他:“……我这是?”

    刚睡醒,声音还带着鼻音,邹灵雨不记得自己昨夜是如何入睡的了,但看着自己身上衣着,却是穿着寝衣。

    她努力回想还记得的一切。

    从长靖侯府回来的事她都还有印象,然后她听了邹灵曦的说法,觉得她与小公爷的情况确实不好同他人攀比,便想着不能出外踏青,那么在院中赏花饮酒,也算件雅事。

    备了酒水到院中,接着凌晔突然提议补上成亲那日的交杯酒……

    再来呢?

    邹灵雨紧紧闭了闭眼,却是再难想起那之后一星半点的事。

    交杯酒肯定是饮了的,这个她还记得。

    只后来的事任她努力回想,连个片段都毫无记忆,越想头还越痛,饶是有凌晔替她按揉,也仅能舒缓一二。

    邹灵雨只能暂时放弃。

    在头痛的时候思考事情简直事倍功半,那还不如等状况好一点之后再说。

    这一放松下来,凌晔微凉的手指搭在她两侧太阳穴,便显得过分有存在感。

    他动作放得轻,下压的力道也很适宜,不过份重,也不会轻得像虚按。

    被凌晔这样揉得久了,邹灵雨原先因难受蹙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别说,这样按着还是挺舒服的。

    凌晔看见邹灵雨的表情变化,问她:“可好些了?”

    邹灵雨缓缓坐起身来,凌晔也收回了手。

    “好多了,多谢小公爷。”

    她没敢立即下榻,就怕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怕是站都站不稳,便先坐起来适应。

    与凌晔说话的同时,邹灵雨才注意到凌晔是半坐着的,也不知醒了有多久。

    几页纸张连同信封落在锦被之上,草草放着,还来不及加以折起收拾。

    想来应是她不适呜咽的那声,才让凌晔放下它们,转而先替她揉太阳穴。

    思及此,邹灵雨忽觉困惑。

    她的头为何会这样痛?简直就跟宿醉似的。

    然,邹灵雨记得大殿下曾说过,“江南”酒性不烈,就算喝了,应也不至于此才是。

    那她这疼又是从何而来?

    似看出她眸中困惑,凌晔一一拾起落在被子上的书信,同她解释道:“大殿下送来的酒水我让慎言处理过,怕宫里赠物有所不妥。”

    这话说得隐晦,可邹灵雨想到皇后所作所为,若她透由大殿下之手,或大殿下本人也参与其中做些什么,那确实是防不胜防。

    凌晔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所以邹灵雨也只是点了点头做赞同,毕竟换作是她也会这么做的,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而既然凌晔此刻提起此事,那也就代表自己头疼的因由却是与酒有关。

    于是她问:“处理过后的酒是?”

    凌晔嘴角微扬,似也觉得这件事巧合到太过有趣,他言:“慎言拿来换的酒,是‘长青’。”

    就那么刚好,慎言选了最烈的酒置换,邹灵雨又选在这时取酒邀凌晔对饮,才让她只一杯,醉态毕现,连带隔日也头疼不堪。

    邹灵雨目光呆滞。

    她刚刚听到什么?

    长青?

    别称“一口醉”的那个长青?

    邹灵雨倒吸一口气,心情很是复杂。

    “难怪……”

    难怪她今日醒来,头疼得像要裂成两半。

    看着邹灵雨大受打击的模样,凌晔还很好心地补了一句:“昨日我让人熬了醒酒汤,可惜你闹脾气不肯喝,最终也只咽下一口,若是全喝了,想来今日会好受些才是。”

    比起后面那段话,邹灵雨听到前面一个词,却是露出了错愕神色。

    “……闹脾气?”语带困惑。

    谁?说的是她吗?

    凌晔点头,证实她内心猜测。

    “为夫都不晓得,娘子醉酒后竟是那样的胡搅蛮缠。”

    邹灵雨一时辨别不出凌晔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只稀奇地瞥了凌晔一眼。

    明明前几日凌晔还一副提不起劲来的模样,今日也不知吃错什么药,又恢复几分生气,好似刚成亲那会儿逮着她猛逗的那个凌晔。

    邹灵雨心中感慨,凌晔这心情真是与山上的天气相去不远,晨间瞧着宛若是个艳阳天,中午却猝不及防下起滂沱大雨,傍晚归于宁静后,夜半天边蓦地又响起几声惊雷,阴晴不定的,叫人着实难以猜透。

    面对凌晔的指控,邹灵雨尴尬垂首,小声说:“我不记得了……”

    凌晔对她的反应如此也不意外。

    从她今早醒来,见了他依旧淡定后,凌晔便知邹灵雨肯定不记得醉酒后的一切。

    病了也这样,醉了也这样……

    想起这两件事之间的共同点,凌晔目光扫过邹灵雨因疑惑微微嘟起的唇上,眸色深沉地掠过,转开视线,不再去看。

    他慢条斯理将手中书信收回信封之中,淡淡道:“厨房已经在熬解酒汤,用早膳前喝一碗,若还是疼,今日不妨在庄子歇息?”

    后头那句凌晔觉得说了也是白说。

    果然,邹灵雨摇了摇头,当即准备下榻。

    “不成的,今日大姐姐成亲呢,即便头疼,我也要去侯府。”

    让外头丫鬟准备端水进来洗漱,邹灵雨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先行梳发,顺带言道:“成亲一生仅有一次,那么重要的日子呢,怎好错过?”

    邹灵雨说得自然,可凌晔却盯着她梳发的侧影沉默。

    似犹豫了很久,凌晔才故作不经意地问她:“我们成亲成得简陋,你可介怀?”

    邹灵雨停下动作,很是诧异地望了凌晔一眼。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话问得委实不像凌晔风格。

    而凌晔已开始细数那天的事。

    “饶是定下多年的亲事,婚期匆忙,我未能亲迎,国公府你也尚未踏足,甚至──凌家的人,至今你都未曾见过,只能一日又一日,在这温泉庄子里同我虚度每一日。”

    凌晔撑颊去看邹灵雨神色,方才轻挑的笑意这会儿却是收得干净。

    邹灵雨梳头的手顿住,她一直没有去细想这个问题,而她此前学的,均是嫁人后如何执掌中馈等宗妇之事。

    凌晔乃是闵国公嫡子,从小知道将来要嫁给他之后,侯夫人管理府中事务时都会喊了邹灵雨一道,让她在旁看着学着,手把手带她。

    邹灵雨一一记牢,但那时的她与侯夫人大概也从未想过,实际待她成亲后,这些却成了无用武之地。

    闵国公名下产业有袁叔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庄子里下人不多,不需多加管束也都极有规矩。

    倒不如说嫁人之后,邹灵雨反而觉得自己闲适下来,光话本子都看了足足有好几本了呢。

    邹灵雨没有立刻回答,恰好丫鬟们陆续进屋,凌晔便收回探究的眼神,坐起身子,“洗漱吧。”

    没有任何再追问的意思。

    两人如平时那样用早膳,可凌晔却不曾再谈及方才的话题。

    邹灵雨一直记挂此事,到了长靖侯府也依旧一番心事重重的模样。

    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身周围着丫鬟在为她点妆,而邹灵雨与邹灵曦也帮着搭把手。

    侯府里里外外自早晨开始便热闹非凡,所有人面上均是带着喜意,邹灵雨也忙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露出浅浅笑容,看着邹灵晨完妆后的模样。

    “大姐姐真漂亮。“邹灵雨真心夸赞。

    邹灵晨大她两岁,论起宗族姐妹排行,应当邹灵晨先行婚配,然后她再行出嫁。

    然当时凌晔婚期定得急,加上她只是寄居侯府,实际上两家早已分家,看作两家人来论倒也无不妥,为此邹灵雨才比邹灵晨早上几个月嫁人。

    作为一个真正的侯府千金,邹灵晨相貌秀美,姿容端庄。

    幼年从兰州被接来京城时的邹灵雨年岁尚小,兰州也不像京城这么讲求礼仪规矩,出去时她总是害得伯母和姐姐们被取笑。

    后来邹灵雨开始学邹灵晨的作派,邹灵晨也耐心教导,反倒邹灵曦见了她两个姐姐行为举止越来越相似,还忍不住捂着眼睛囔道:“你们俩跟同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什么?礼仪?我才不学,我就喜欢快步走路,放声大笑!”

    言毕,她还顽皮地叉腰大笑三声,把伯母给气得倒仰,让邹灵曦多跟自己学学云云。

    每当这种时候,她与邹灵晨便会相视一笑,邹灵曦则更是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