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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月色皎皎,笼着薄雾浓云,朦朦胧胧地在天井中洒下一片白霜,衬得整个庭院亮如白昼般,却又带了丝凄凉的惨淡。

    周澄走后,沈虞喝过采薇给她熬的红糖水,披衣坐在了雕花小轩窗旁,托着腮痴愣愣地望着院子发呆。

    四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四年意味着什么?

    长大成人?嫁人生子?抑或是,生离死别?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四年里,她又做成了什么事呢。

    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她的手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灰扑扑的箫穗子来,还带着她身上的温热的余温。

    沈虞搁在脸上轻轻摩挲着,喃喃地唤了一声:“哥哥……”

    “哥哥……”

    “逸哥哥……”

    可惜不会再有人应和她。

    她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双腿之间,心里不舒服,身体也不舒服,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小腹愈发的坠痛,她干脆站起来,在屋里转了转。

    经过那扇博古架时,她犹豫了片刻,将上头的那只雕花木匣取下来。

    该怎么还回去,这是一个问题。

    匣子没有锁扣,她轻轻一抬,匣子掀开,昨日夜里见过的那支金丝蝶翼步摇在烛光下散发着流光溢彩的光晕,美得绚丽夺目,巧夺天工。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准备将它放回去。

    匣中的锦缎下隐隐露出一角余白。

    沈虞将锦缎抽出,匣子底部压了两张叠的平整的纸条。

    里面写了什么?她微微蹙眉,将其中一枚捡起来用手指缓缓展开——

    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铁划银钩笔势奇骏的十七个字,如终南山上的险峰峻岭般峻峭。

    是他的笔迹。

    沈虞又打开另一张,这张稍厚一些,画得是一张她的小像,只是她上下扫了两眼,杏眼圆瞪,两道细弯的柳眉都紧紧地拧在一起。

    只见那张纸条上用细细的笔勾勒了一个身姿袅娜腰肢纤细的女子,可是这女子没脸——脸用笔画成了一个圆圆的壳子状,上面小小的脑袋,下面指甲长的尾巴……

    “李循!!”

    竟然骂她是王八!

    沈虞一气之下扔了手中的纸条进匣子里。

    本来她还有些伤感,被李循这么一戏弄顿时伤感之意烟消云散,这一夜梦里到处都爬满了某种行动缓慢背着一只大壳子踽踽独行的小东西。

    早上起来采薇给她梳妆,从梳妆奁中特意给她取了一支赤金掐丝梅花簪斜斜地簪在发髻上,另取来玫瑰露与雪肌膏要给她上妆。

    沈虞推了推,“在家里不兴这个,换支素净些的就成。”

    采薇笑道:“今日夫人说有客人上门,叫奴婢给您好生打扮一番呢。”

    客人?

    难道是本家的其他叔伯姨娘?

    沈虞一时还真想不起周氏一族中除了舅舅和舅母还有哪些亲戚是从前亲近的。

    少顷周夫人也打扮妥帖,周澄今日一早便去书院了,周让去了府衙,便只余了周夫人、周绾音与沈虞一道用早膳。

    饭间周夫人挥退了左右,给沈虞夹了块儿肉丸过去,问起她的月事来,“……小肚子可还疼?我今儿一早就托你许嬷嬷去药铺给你买燕窝去了,咱也不能光吃药,是药三分毒,日后每日一碗燕窝,你身子羸弱,吃这个刚好滋补……”

    “那怎么能成?”

    沈虞一听忙拒绝,这燕窝素来贵重,舅舅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每日一碗燕窝要花多少银子?

    “我不爱吃燕窝,吃了要发晕的,舅母,我吃那药方子就很好,是以前在王府时宫里的太医为我开的,只是我不爱吃药,不常喝才会如此。”她耐心解释。

    不爱吃,那说明,从前是常吃?

    周夫人愣了愣。

    靖安侯府——不,现在应当是成国公府了,公府虽是世家贵族,可家业多半都被成国公沈继给败光了,小姑周氏又素来不是个疼女儿的,怎么可能给沈虞吃燕窝?

    难道是……

    “娘……娘,你在想什么?”周绾音的话打断了周夫人的思绪。

    周夫人回过神来,“没什么,”也给女儿夹了只肉丸,“你跟着你表姐沾光,娘也给你买了几斤,你和你表姐先吃上些时日,管不管用再另说。”

    沈虞说不过周夫人,只得作罢,只是她这心里总是觉着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