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府里有个大夫被叫做邱老,擅毒擅医,是个怪才,若不是意外被原主救过一次他的孙子,欠了原主一个人情,也不会留在府中,随他调遣。

不过即便留在了府里,一个月中也是只有一两天见的到人影。

余伯听他说完,忙问:“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叫大夫,小少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祁让笑:“不过是有些疲惫罢了。”

然后一顿,“邱老这两日可在府里?”

“这老头子收了封信,讲朋友那里留了个有意思的病人要去看看,前日才刚离开。”

“您是想要找他?”

祁让思索一瞬,道:“也不是急事,等他下次回来的时候您记得通知我一声。”

“哎,那我先去把府里常住的大夫叫过来看看。”

祁让看他走远,猜着普通的大夫未必会精通毒理,不过能进府里的也并非俗医,检查身体是否患有隐藏的疾病,该是绰绰有余。

烛火接连点亮,结果与祁让想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您最近饮食不规律,气血有些亏虚,等下我开个方子,只需一副,就可调理好。”

“有劳大夫再帮我把下脉,看看是否会有心疾之症。”

”心疾?”

此时的心疾虽是轻病,却不易痊愈,若不多加修养,更是容易日益加深,由疾转病,大夫皱了下眉,又重新净手,搭了回去。

宰相如此询问,必定不是无中生有,只是人心之处所有问题,便很容易在脉象上发现端倪,而他仔细去分辨,仍未发现有何不对。

他只好出声询问,“不知大人平日里可有什么异常之状?”

祁让将原主最初犯病时一些浅显的异常报了出来。

大夫听后,愈发紧张。

余伯见他久久不言,面色却越来越不善,急的也顾不得切脉时该保持静默的规矩,连忙出声询问怎么回事。

祁让替眼前已经沁出汗液的人解了围,他道:“偶尔的两次都是在休息不足之后,等这睡足了,睡饱了,也就没再出现过,只是不知…若总是过度劳累,会不会渐渐患疾?”

大夫松了口气,只是面色仍旧不好。

最后从椅子上离开,对他做了个长揖,”大人自幼习武,身体的抵御能力本就比他人强上许多,就算劳累,只要事后补足了睡眠,也该无恙,所以这脉象…小人学艺不精,并未发现有何需要担心之处。”

祁让的袖子盖住了露出的手腕,他笑:“先生敢于直言,并未因没有病症就哄骗于我,何必行如此大礼?是我该感谢您。”

大夫又鞠了一揖。

祁让叫余伯将人送回住处,又将担心的余伯打发出了房间。

桌案的一侧堆满了等待处理的公文,随手翻开一本,都是可小可大却一发而动全身的要紧之事。

虞容说的对,顾允安留着对自己来说,并没有好处。

可是他的心性不坚,却未必只是因为贪婪。

这些朝臣选择原主,选择投靠,主要的原因除了虞容给他特权,还有就是…他是一个正常的人。

对于下位者来说,一个好猜测的、能摸得透的上位者远比一个性格琢磨不定的人更令人心安。

□□,强惩,刚愎自用,这些都是虞容致命的缺点。

而他在皇宫里时讲对方会是个好皇帝,不过是觉得他懂得人心,并非全然的随心所欲。

京城的街道黑漆一片,除了值班的打更者外已无他人,而高门之内亮着烛火的,却并非只有相府一处。

灯火荧荧,直属于皇帝的禁军首领正在宫中劝阻虞容离开京都,顾允安挑起雕着仙鹤的博山炉,听属下念着淮河附近寄来的问信。

在一切敲定、将要出巡之前,所有的事情碰撞在一起,得到了各方最害怕的结局。

祁让遭到了暗杀,却没有死。

而刺杀的地点很巧,就在禁军的管辖范围之外。

余伯从前厅回来,穿过圆形洞门,手里拿着一沓拜贴,看向传闻中中了一剑,难以出行的人正穿着一身白麻袍子,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在询问之前,倒是先念叨了句不该在太阳下看书,要叫两边的仆人把椅子搬到竹影下面去。

祁让合了手中的青麻纸,笑:“您别怪他们,我就躲这一会儿闲,马上就进去了。”

余伯生气的时候不板着脸,也不责怪,只在他周围唉声叹气的转着圈。

祁让无法,起身叫人将摇椅挪了两尺,打断了他:“那些人可都回去了?”

“都打发走了。”他美滋滋的动手帮仆人端起茶具,又道:“依我看呐,您这早就该多歇歇了,京城外那些难民都已经有了住处,三餐也有您搭建的粥铺,就连远处那淮河的情况,听说也好了许多。”

“我每次去京外,都听他们在夸您呢。”

竹影下有松石围成的一处浅池,里面锦鲤晃来晃去的游动,向上吐着泡泡。

祁让见到了,也没再去翻一旁的公文,差人去取鱼食,然后抓起一点,将褐色的细末撒了进去。

最后拍了拍手,笑:“没法歇,也不该歇,我这躲闲,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

余伯看向白玉壶上盖过琥珀色顶端的水汽,正想问那这新烧的茶是怎么回事时,就见他仍看着浅池,却笑着道了一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