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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者虽然离得远,但也能看得出,这场交易已经结束了。只是大家都不明白,收钱的那一方都已经走了,付钱的柴家为何还盘桓不去呢?不走倒也罢了,可柴老爷的神情,很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啊。

    “那厮难不成是撞邪了?你看他那副表情,笑容像个傻子似的,连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我看不止撞邪那么简单,你没听见刚才他一直被人呵斥吗?挨骂都能找到快感,这分明就是一种病啊!”

    “哼,这些没底蕴的暴发户就是这般粗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时代的乡绅没几个是靠鱼肉乡里起家的,反倒是造桥铺路建学堂这些造福乡里的善事,都是由他们出面出钱主持的,所以,对世家,人们通常都报以敬畏之心。

    不过对待暴发户,大家就没那么客气了,尤其是对那些出身不正的暴发户。

    不比根深蒂固的世家,暴发户通常都会吸引很多出于嫉妒的仇恨,毕竟世家的存在已经天长日久了,而暴发户则是骤然出现的,人们不会那么快的适应。

    其次,世家多以诗书传家,即便家中没人出仕,但也有很多预备出仕的子弟在。这样的人家通常都比较讲究,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虽然有些一厢情愿,但百姓们总觉得读了那么多书,又有很高的地位的人,品格应该都是很高尚的。

    拿东山那件事来说,余姚的风评都是倾向于谢家的。

    大家都认为,谢家想讨回祖宗之地以作子孙祭祖之用,是非常符合情理的,乃是书香门第敬重孝道的集中体现,东山百姓应该发挥华夏人歉然恭顺的美德,让出一部分土地才对。若是不能周全孝道,谢家又怎么能全心全意的为家乡父老服务呢?

    至于谢家的手段有些不妥,以及胃口太大,其实那都不是谢家本身的问题,只是他们信错了亲戚,将这件事说给了柴家的疯狗听,后者意图巴结奉承,这才引起了不少纠纷。

    这不是什么难以谅解的错失,诸葛武侯还用错过马谡呢,为什么就不允许谢家的几位老爷偶尔打个盹?错,都在于柴家这个暴发户。

    这会儿看到柴德美失态,众人也都是极尽冷嘲热讽,当然,这些话须得小声说,不能让正主儿听到,对方的报复,一般人可招架不住。

    暴发户不可怕,但身后站着个世家的暴发户就厉害了,大家也只能慨叹,谢二老爷为人太善良,太重旧情,以至于让柴德美这种狐假虎威了,只盼他能早些醒悟,然后大义灭亲才好啊。

    声音再低,总是能听到只言片语的,但围观那么多人,想找出说话者就难了,等了老半天,蔡德庆终于忍不住了,他大着胆子上前提醒道:“妹夫,妹夫,你到底乐啥呢?人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

    “嗯?已经走了那么久了?哎呀,我光顾着高兴了,竟然没送小仙师到码头,真是大大的失误啊。”柴德美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一拍大腿,十分懊恼的发出了叹息。

    “咝妹夫,你拍错地方了。”蔡德庆疼的呲牙咧嘴的,他抽着冷气问道:“你送也白送啊,就那俩眼睛长到天灵盖上的小道士,才不会给咱们好脸色呢,我说妹夫,你到底为啥乐成这样啊,不就是一张地契么?离大功告成还远着呢。”,

    春风楼只是个筹码,想要让董家低头,还需要很多个威逼利诱的步骤,中间也未尝没有变数,顶多就是离成功更加接近了那么一点而已,实在没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啊。

    “你懂什么?”柴德美嘿然反问道:“你以为我今天为啥没纠正你的称呼?”

    “啊?”蔡德庆甚感茫然。

    因为他妹妹只是个小妾,他本人又是个混混,所以一心要脱离暴发户行列,向书香门第靠拢的柴德美一向不喜欢他以妹夫来称呼,只有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不予计较。今天他妹夫的心情显然很好,但这里面似乎没啥因果关系吧。

    “就知道你不懂,不懂就别乱问了,总之是好事。”柴德美轻轻拍了拍胸口,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卷秘诀才是真正的天降之喜,有了这法宝,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变成‘妹夫’,只是这话不能挑明了说而已。

    “妹夫,地契已经到手,咱们是不是顺便去衙门报备一下?省得跟董瞎子扯皮?”

    这个时代,是没有房产证和土地证的,土地所有权唯一的凭证就是房契和地契,而且,在明朝以前,衙门甚至没有见证和管理的职能。

    这倒也可以理解,历朝历代都奉行的是精简地方官,让地方乡绅进行自治,寥寥几个地方官,管理地方事务还忙不过来,哪有空再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只是放任乡里之间的公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