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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天阁开馆,不但是士林盛事,对余姚百姓来说,也同样是场盛典,数百位士子聚首一处,场景之壮观,堪与乡试相比。

    很多人也是早早的就聚拢在此,打算看过热闹之后,再去忙碌生计,却不想正戏没开场,这边又有重量级的花絮可看,众人心中都是大呼过瘾,士子们也是议论纷纷。

    “真的是柴员外!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还用问?他不是说了吗,他是来见那位小仙师的。”

    “还要你提醒?我就是奇怪,他不赶早,不赶晚的,偏偏跑到龙泉山下来见人,倒是意图何在啊?”

    “还有啊,柴家跑来见京城来的道士,莫非是朝堂中要变天?谢家准备投靠那边,要跟咱们心学子弟为难?”

    “应该不会吧,谢家不比那些高居朝堂,不明世务的大佬,他难道会不知道心学影响力有多大?真要对上了,朝堂那边不好说,但他家是休想在余姚立足了的。”

    “也许只是求告些什么事吧?听说韩汝化在上虞偶遇了这位,然后受了指点,如今已经动身赴京去了。”

    “这倒是有可能,汝化兄的才学没得说,就是家中高堂的病委实挂心,江南名医尽皆束手,恐怕也只有仙丹妙药才能救治了。”

    “好了,且休要议论,左右龙溪先生未至,柴家究竟所为何事,我等只管静观其变就是。”

    议论声中,柴德美已经从马车中下来了,他恭立路边,一躬到地,先将诚意表达了十足十。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正如刘同寿所料,现在谢家确实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柴家原本只是沿海的一个小渔村中的土豪而已,适逢好世道,机缘巧合之下,攀附上了谢家,后来才脱离了土豪身份,成为了豪强中的一员。

    柴德美也是个有见地的人,他并没有因为攀附上了谢家,挤进了县城就飘飘然,他深知作为世家的附庸,应该要谨守身份,并懂得揣摩主家的意图,而非仗着谢家的势头四处招摇,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谢家偌大的家业,枝繁叶茂,沾亲带故者众多,但堪称心腹的,却只有他柴德美一人,这无疑验证了他的才干。

    当年谢迁表露出要恢复祖业的意图后,柴德美就已经开始多方奔走了,只是朝堂的局势一直不明朗,这才没有张扬其事,但私下里的运作却一直没停过,倒是比正主儿谢家更积极了无数倍,也算是应了那句皇上不急太监急的老话了。

    今年,京中终于给了个准信儿,二老爷谢丕认为时机已到,可以正式施行了。于是,柴某人就像是松了链子的疯狗,一头就扑向了东山。

    据他所知,如今朝中的局势分明没有好转,他并不知道谢丕究竟是出于何种缘由,才下了决断。但他素来信服二老爷的睿智,对方既然做出了判断,那么,作为狗腿子,摆在他面前的,也只有戮力以赴这唯一的选择了。

    按照常理,准备了这么久,上层的关系也已经疏通完毕,这事儿应该不会受到多大的阻碍才对。自古民不与官斗,府衙已经默许,县衙亲自出面,事情岂有不成之理?就算有几个冥顽不灵的,不是还有他柴某人在么?几个草民,打杀了便是。

    可谁想到,一开始就遇到了麻烦,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老道来,单是一个老道也没啥,可他偏偏自称有个师弟在山东地面上混得风生水起,听说不日即将进京。,

    这样一来,事情就棘手了。

    没错,以邵元节为首的道士们虽然受到信重,但从来不干预朝政,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可作为天子近臣,他们有许多手段可以影响皇帝,最典型的就是那些箴言谒语了。

    嘉靖年以来,大明一直多灾多难,一般来说,遇到天灾,贤明的皇帝都会斋戒沐浴,祭天告罪,并且下个罪己诏,对天下人做个检讨什么的。

    但当今天子不信这一套,他总喜欢把责任推给别人,比如某个他看不顺眼的大臣。元年的那场大水灾,当时皇帝虽然捏着鼻子认了帐,可后来终究还是将其归咎于当时的大学士杨廷和,将其列为罪状之一。

    皇帝不成熟倒没啥,再怎么幼稚,也比那个不靠谱的先帝强点,但做臣子的日子就没那么舒坦了,前次是杨廷和,谁知道下次谁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