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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有空了,也注意到了,姜糖才仔细感受着自己的一头白毛,心中突然觉得有点没底。

隐隐的感觉让他明白这毒非常剧毒,而且发作的速度比之前的寒毒火毒都要快速,而且更加致命。

这让他拿不准主意。

他当然可以放开始终都存在的回天炉的斥力,让这种剧毒进入身体,然后再以补天药引的力量加以控制,但他总觉得不放心。

能不进身体的当然不进入身体比较好,容易想到的方法当然也简单,那就是剃度。

但是姜糖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剪下来的头发,扔在原地置之不顾是不可能的,谁也不知道毒素是否会蔓延,但若就随身带着,那还不如就不要剪下来。

对于强烈的毒素而言,是接触头皮还是接触手部肌肤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哪怕是隔着木板,该入木三分透体而入的依旧防不住。

“你拿不出证据?”李炬的表情越来越狐疑,看着姜糖的眼神像是在防贼。

他甚至用“你看看你看看,这人不能信”的表情语言传递给张颜,企图获得认同感,顺带也抱着若有若无的拉近距离感的意图。

但是张同学根本没有和他对上频道和电波,看着姜糖那一头白毛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好想要啊……”她小声羡慕着。

“证据倒是有,但我首先想认真地讨教一件事情,你知道怎么封存剧烈的毒素导致其不外溢嘛?非常剧烈的毒素,能销魂蚀骨的那种程度,并且瞬间就能中毒致死的毒素。”

“你怎么会问这么危险的问题……”李炬眼神不对劲,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想问的是这种方法。”

“有,当然有。但你是真的来请教的?如果是戏弄我,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真的真心诚意的请教,我这人并不非常讲究,所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你若知道并且愿意,可以告诉我。这是对我的帮助。”姜糖也不想再去纠结之前的事情,没有那种必要。

尤其是这种随时都会遭遇危险的时候,更加不必在内部造成矛盾。

李炬看着姜糖一脸坦诚地求教,心中的感觉就很复杂。

换成他,对于手下败将唯一会做的事情就只有羞辱,什么“不耻下问”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也绝对做不出来的。

但是姜糖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一切都在指明他真的不在乎这种繁缛。

说实话,虽然不会承认,李炬对于自己当前成为了被“不耻下问”的对象这件事情,他是有略有扭曲的骄傲之心在其中的。

他的逻辑也很强大,“我不如你的时候,你都要向我求教,当我超越你的时候,你就更加只有高山仰止的憧憬之心”。

如此,他的心情也莫名轻松,对于之前“惜败”一事,也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姜糖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莫名其妙达成了这种化解矛盾过节的奇效,不然他又要给这位李炬兄弟增加一点别的标签。

“咳咳……”李炬战术清嗓,“既然你都说到这种程度了,那我就暂且相信你的话。我平生最讨厌别人欺骗我,所以希望你也是真心询问。”

“自然真心。”姜糖看出来他已经态度软化,自然就顺着他来就是了。

有些人表面上精明,但其实稍微花点心思哄哄,多送过去几顶高帽子,把他捧到下不来台的程度,防备之心就彻底歇菜了。

“炼丹炼器一道,其实都有提炼和浓缩封锁的重要过程在其中,所以炼丹从手段上来说,既能做到提炼精纯浓烈的药性的程度,也能做到提炼有毒因子的事情,这两件事本质上来说其实是有所相同的。”

“只不过比起毒药,有助于修行大道、疗理伤势和病弱体,还有辅助感悟类的灵药丹药甚至是所谓的仙药,更加受到推崇和正面评价。”

“而毒药这种基本上只能用于害人的东西,则自然为大千修士所不齿。当然,毒药害人也不是绝对的一件事情,主要还是看在功用之上,比较常见的比如以毒攻毒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件坏事。”

话题转向专业领域的时候,李炬开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之前那种轻狂和浮躁的性格也不那么明显了。

姜糖看得出来也必须承认,他在修行和丹药炼器的功课上大概是没有任何马虎的。

“果然啊,能走到最顶层的这些人,草包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或许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但若不是瑕不掩瑜,有独到的优点和长处,是出不了头的。”

“每个人都有缺陷,承认别人努力和优秀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这家伙的基本功,可能比我想象中还要扎实。”姜糖感慨,突然觉得自己的修行或许还不够刻苦认真。

“不然以后也尝试着问一问夏星星,看看能不能稍微加紧一点各项课业?”姜糖隐隐有点产生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苗头,俗称“人质”情结。

热爱学习的人确实很有可能如此,越学越上头,根本像是有瘾发作。

夏星星要是知道了,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她会用一个词来形容,“天作之合”。

姜糖认真听了讲述,从道理上和理论上倒是已经听了个大概。

“逻辑上我已经稍微懂了一点,我们现在这样的环境和场合,能进行比较严苛的实践嘛?”

“这和一开始说的证据有什么关系?”李炬逐渐回过神来。

“有关系。所以我才问这么多事情。”

“你……中毒了?”李炬狐疑,看着姜糖再正常不过甚至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觉得好像不太可能是这么一回事。

烈性剧毒,一般就和温和但绵长这种特点无缘。

“如果你想的是从身体里提取出毒素,这不是丹器两道能做到的事情,更接近于有专门针对性的特殊医药之道。这不是神火峰所专注和擅长的领域,哪怕是神火峰那些深不可测的长老们也很难说做到这种事情。”

其实李炬已经说得相当正确了,所谓特殊,就比如补天药引这种高深至强药道。

“提取这方面没有问题,我用刀子把主要的部分割掉就可。”姜糖轻描淡写,随口一说,根本没去想这话在不知情者角度听起来会有多么恐怖。

多么勇猛的个性,多么视死如归的洒脱……

李炬的眼神总之是变了,也不知道该说是肃然起敬,还是震惊无语,面对刮骨疗毒之苦,居然还有如此坦荡之人。

“真没问题?”

“没问题啊。”姜糖不理解,就是割掉大部分头发而已,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对,我解释不了为什么毒素只控制在我的头发部位……”姜糖心中瞬间犯难,他在紧急关头发现自己漏考虑了重要的事情。

不解释是不行的,刚刚李炬才说控制体内的毒素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也合理。若是轻易,那么世间就不会有剧毒这个概念。

姜糖要是转眼就说自己能行,那简直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对着脸抽打,毫无面子可言。

以李炬的性格,没准当场怒而拂袖离去。

但如果直接告诉实情,未来泄露这件事情不知道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

“虽说这法门很是一般,但是听李炬的意思是,道院大概是没有这样的法术体系的,一旦我说出口,就暴露了我学过道院之外的东西。”

“这会不会犯忌讳?还不知道道院对于弟子修行法门的态度和处理,是否也有严格腐朽不近人情的正邪之分。毕竟是夏星星传授的东西,如果我暴露,对她来说可能也要造成风险。”

“夏星星和顾秦两个人的事情貌似很复杂,虽然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干净人,我虽然经得起各种考察,但他们就不好说了——”

“不对,我也要注意所谓的因果命数,毕竟我还有一个绝对要防备的势力,玄机宗。虽然不知道那群算命的到底在哪里,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找上门了,像是之前那样,因为一些莫名其妙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破绽’,他们就锁定了我。”

姜糖试图推算,结果脑袋一阵剧痛,因为目的太过于笼统而没能得到结果。

“如此综合想来,交代事情对我绝对有害无益,甚至会导致不可知的结果。那自然是不应该透露实情,难道暂时就这么算了?”

但若要说算了,事情都已经说到这样的份上,再说一切罢休无异于折腾人,怕不是要直接激化双方矛盾。

姜糖始终不说话,李炬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你到底怎么了?”他问。

“呃,其实——”姜糖拖长了话音,在相当极限的时间里分析思考究竟能用什么理由。

“该怎么解释这毒素只在头发里的事情?就说中毒还不深?”

“毒素扩散不出去,得找个理由解释为什么毒素过不去……头发断了?”

“不行,太离谱了。”姜糖绞尽脑汁的时候,李炬问了一个点醒他的问题。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不过你这头发怎么白了,像是枯草一样,都不像是真的头发。”

姜糖眼睛突然一亮,有了!

他龇牙咧嘴地稍微再犹豫磨蹭了一两下子,最终还是支支吾吾咕哝出声。

“其实有一小部分是以秘法培植,改天换日……”姜糖用眼神瞟了瞟张颜那里,意思已经相当明白了,“无关话题就到这,要面子的。”

李炬的目光从震惊变成沉默,从沉默变成怜悯,眼神中充满了我懂你的感情。

“你要好好休养身体……兄弟,我懂你。不要灰心和气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