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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十月,紫禁城乾清宫

    “王承恩,去看看外面是什么人在胡乱喊叫?!”

    戌时时分,崇祯正在乾清宫批阅公文,忽听宫外远远地传来一阵吵闹,心中顿时大怒。王承恩不敢怠慢,赶忙出得门来,探看究竟。

    “你们这帮奴才不想活了?!”

    “禀王公公,有刚从内阁...送来的紧急公文......”

    两个刚从外面跑来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向王承恩报告道。

    “皇上早有圣旨,酉时一过,非边关紧急战报,不得送入大内!咱家看你们一个个都是活腻味了!”

    “王公公,萨尔浒大捷!毛文龙招降刘兴祚!”

    两个小太监本想报个喜、讨些彩头,没成想先挨了一顿责骂,心里也是老大的委屈。王承恩听二人说完,心头一振,一把拿过奏本,急忙转身进门去了。

    “皇上,萨尔浒大捷!毛文龙招降刘兴祚!”

    “哦?萨尔浒大捷?快!拿来朕看!”

    崇祯闻报大喜,连忙接过毛文龙的奏报看了起来......

    奏报说,“日前,臣毛文龙接到谍报,奴酋发兵二万有余,径奔镇江下营,修筑城池,欲攻皮岛。臣当即传令官兵,分布冲要地方,埋伏迎敌。

    九月二十六日,臣亲带官兵,水陆并进,迳往镇江。臣来至敌营前,勒马迎敌,见旧属刘爱塔正在敌阵,臣大呼招之,爱塔即带胡人四百、胡马四百二十匹,前来投我,臣遂将其收带回营。

    随后,臣又遣副将毛永禄率兵袭萨尔浒城,约刘爱塔兄弟刘四、刘五、刘六为内应,袭取萨尔浒城,大获全胜!”

    (注:刘爱塔——本名刘兴祚,原为辽人,天启时,因犯事惧罪,逃亡后金,努尔哈赤爱其才,赐名“爱塔”,授其世袭总兵,驻复州,统管辽南四镇。)

    “好!好啊——,毛文龙破敌有功,真乃我大明国之柱石!哈哈,哈哈......”

    崇祯看了奏报,高兴得哈哈大笑、不住夸赞,“倘朕大明边将个个都如毛文龙这般,忠贞不二,一心报国,东奴早就平了,还用得着拖到现在吗?!”

    “是,皇上说的是,诸将正该都如毛文龙这般,努力进取,报效皇上。”

    王承恩满脸堆笑,在一边连声附和着。

    “王承恩,你说朕该怎样赏赐毛文龙啊?”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赏罚予夺还得全凭皇上裁夺,不过......奴才觉得,皇上倒也不必马上就赏赐那毛文龙......”

    “哦?这是为何?”

    崇祯听了王承恩的话,颇感好奇,连忙追问道。

    “皇上,按我大明官制,历来是“以文制武”,祖宗定立制度,其初衷之一便是为了要防止武将“滥报战功”,故此,才定下规矩,“不许武将自家报功,武将但有战功,必得提请上级文臣奏报朝廷。”如今,登莱巡抚已撤,毛文龙东江正归蓟辽督师袁崇焕管辖,奴才以为,此事还得见到袁崇焕奏报以后,皇上再行封赏不迟。”

    刚才的高兴劲儿已经有些过去,崇祯听了王承恩的话,头脑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嗯,你说的有些道理......”

    崇祯一边思索,一边点了点头,“对了,上次毛文龙兵犯登莱,为什么还不回话?!再去告诉兵部,让毛文龙作速回话!”

    想了一会儿,崇祯又猛然记起八月份的事,刚才还大好的心情,也一下子又全都烟消云散了......

    皮岛,都督府内堂

    “娘买匹!真是欺人太甚!”

    看罢兵部来文,毛文龙简直是怒不可遏,当即派人找来总管龚正祥和养子毛承禄。自上次登州事件后,毛文龙对沈世魁、陈继盛二人已颇有些猜疑,一些机密事情便也不再与他二人相商,一切大事只出于毛文龙和龚正祥、毛承禄三人筹画。

    日前,毛文龙已接到户部、登莱道来文,已知皇上裁汰粮饷之事,今日又接兵部回文,对自己所报战功不仅一字不提,更别说有什么封赏了,更气人的是,还催着让回话、说明兵犯登州一事!

    “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龚正祥、毛承禄二人刚在内室坐定,毛文龙就气急败坏地向两人大声问道。

    “帅爷,看来皇上还是信不过大帅啊......”

    龚、毛二人看过文书,先是对视一眼,随即,龚正祥便率先说道:

    “这么大一个战功,朝廷都没有任何表示,显然是他们并不相信我东江塘报。大帅可还记得当年满浦、昌城之事吗?

    当年袁可立巡抚登莱,我东江向先帝报功“满浦、昌城大捷”,说我东江分兵设奇、举火放炮,使奴东西奔驰、自相践踏,不交一锋而致奴死二万余人、马三万匹,朝廷接报,命袁可立核查战果,而那袁可立后来奏报,竟说什么“其数终不可考”,后还是大帅上疏抗辩,才使朝廷撤换了袁可立。

    此次奏报,只怕是朝廷不肯遽信,也要委派文官加以核查,如今登莱巡抚已撤,核查之事便只在袁崇焕一人身上,只怕是他不会为我东江说话啊......”

    龚正祥的一番话让毛文龙如坐针毡,现在想来,那袁崇焕只会比袁可立、武之望、李嵩、孙可桢这些个登莱巡抚更不好说话,要让他相信自己的话、在皇上面前为自己报这个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哼!皇上不信,又能把我怎样?!”毛文龙冷笑一声,索性耍起横来。

    “帅爷,上次登州之后,朝廷已裁剪了我东江粮饷,现在皇上又命各镇裁兵清饷,只怕明年我东江钱粮会更加困难。”龚正祥说道。

    “不理他!什么裁兵清饷,我不裁看朝廷能把我怎样?!”

    毛承禄坐在一边,早已听得不耐烦,一拍座椅,便大声咆哮起来:“上次我去登州,对他们已是很客气了,如果朝廷敢再断我等的粮饷,我们索性再起大兵,就抢了他的粮、占了他的登莱,看他能把我东江怎样?!”

    “少帅,还请稍安勿燥......”龚正祥见毛承禄火起,连忙劝阻,“如今时机尚未成熟,我东江一家单独行事,只怕是难以成功,当务之急,我等还需先谈定大事,方可一起行动。”

    毛文龙一直在默默地听着二人的说话,听龚正祥提到“大事”,毛文龙心头一动,连忙问道:“自阔科那件事后,皇太极已不信我等,如今还怎么做事呢?”

    “帅爷,上次阔科之事,确实是我东江有不到之处,以至恼了皇太极、坏了我两家大事,不过......眼下,刘爱塔前来投我,此不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

    “如何安置爱塔?......我也正一直在思量此事,龚总管,依你之见,这怎么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呢?”

    “帅爷,那刘爱塔乃是皇太极心腹爱将,他来投我,皇太极必定是大为震怒,必欲捉他回去不可,而爱塔在我手中,我便可以派人前去与皇太极谈判,只要他肯答应大帅的条件,“我不分尔所得,我亦不归尔管辖”,两家各自罢兵,相约进取,“尔取山海关,我取登莱”,到那时,我便可将爱塔送还与他,大帅虽失一爱塔,而可成就大事,岂不是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