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翌日清晨,平日显得无比空旷的澳门议事会广场,如今却被涌入的明人和葡人挤得满满当当,他们或是惊慌,或是迷茫,或是激情满怀,或是放声痛哭,不过所有的人眼睛都盯在了一处。

  那里有一百四十七名年轻男子,不,已经是一百四十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躺在青石地板中心。顶盔掼甲的士兵们排成四方空心阵,守护着自己曾经的战友。他们虎视眈眈地瞪着眼前一千两百余名俘虏,除了葡萄牙人还保留着自己的裤子,黑人和印度人都被赤身裸体的绑在了一起。

  议事会的前门台阶上,打扮得风流倜傥的阿西尔,历数完马士路加阴谋夺取澳门的种种罪恶,又开始吟诵他已经写了一个月的英雄史诗:

  “对于那些带着火或者刀子的侵略者,他们将知道邪恶必在此降服。

  十字架毋须绝望,我们可以倾听到紫罗兰的祈祷,因为那是埋葬英雄的地方。”

  他的声音悲伤而又富有磁性,感染了在场包括帕瓦罗、特谢拉等一干盛装出席的葡人。他们穿着色彩最鲜亮的丝绸和呢绒,站在市议会的高耸的罗马柱之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台前的断头台,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可正当这首诗歌念到高潮的时候,台下却发出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喧嚣。

  一个东方人,在一群血迹斑斑的士兵的簇拥下,盔甲铿锵地走了过来,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到他们,就像是被摩西分开的海水一样让在两边。

  走在前头的正是陈良,他披着一副鲜红的斗篷,那正是从加奈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跟在他身后的卡瓦略,一边的胡子已被烧焦,左臂破开的衣衫中露出了翻开的皮肉。在后边张子山和郑一官两个眉目如画的英俊少年,此时却满面炭色。近七尺的张发发和郑蟒走在最后,他俩精赤着上身,一身健硕的肌肉上到处都是风干了的血迹。

  “是守卫者!”

  “是上校!”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这群面目狰狞、一身褴褛的军汉,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市议会。从他们孔武有力的双脚踏上台阶那一刻起,一股从地狱带出来的骇人气息就铺面而来,帕瓦罗率先微笑着点头致意,又示意身边的伯太略和特谢拉等人为他们让出些位置。

  可是这一行人却是直接奔着还在慷慨激昂的阿西尔而去,就在他身前大约半米的地方,陈良停下了步子。似乎是被血腥的气味影响了发挥,阿西尔磕巴了一下,在用眼神向陈良示意让他等待后,才继续开始演讲。

  “朋友们,亲爱的朋友们,生命在这里开始。

  一个天国之光的晕轮在他的头发里大放清辉。

  这……这……这是加奈司令!”

  当陈良将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拎在阿西尔面前的时候,这个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法官吓得丢掉了手中的稿子。满面凶相的卡瓦略绕过来将阿西尔一把推在旁边,帕瓦罗刚想过来阻之,就被杀疯了的张发发一眼瞪回去,就这样五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一字排开的站在了陈良身后。

  广场上等着看这场空前大热闹的澳门市民也全都目瞪口呆,所有谈论叫嚷都骤然而停,惊讶万分的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

  而陈良就这样神色淡然的立在数千人之前,迎着无数目光,慢慢将自己的头盔摘下,露出了略显苍白的英挺面孔,目光缓缓扫视全场,左手中铁皮喇叭举起,一声厉喝:“坐”。